【可乐的情人】
时间:2024-12-19 20:26
第一章
男人巨大的阴影耸立在纪筱妍前方,遮住了投射在她脸上的光点。阳光隐去,
动人的风也变得清凉,她小巧的菱角嘴漾起优美的上弦月,白皙的肌肤隐隐透出
红润的光泽,雨弯细长的柳叶眉下,轻合起一双翦翦如扇的睫毛,一头向夜色借
来的黑绸,披散在瘦削的肩头。
青丝拂香腮,掉入睡梦中的人儿动了动,然而男人却依然目不转晴的盯着她,
经过的路人惊讶沉睡在荡秋千上的美人,却又碍于美人眼前的巨人,因此大多是
只敢远观而不敢太过接近,倒是到附近追狗的阿婆大惊小怪的说:「夭寿哩!阿
呢看查某!」阿婆的话,引来大家阵阵笑声,却招来男人凌厉的眼神,阿婆摸摸
鼻子吆喝着狗儿回家,嘴里还不停的碎碎念。
阿婆走还了,世俗的扰嚷却唤不醒坠入美梦的纪筱妍。
阳光筛过树叶,点点光线摇曳在男人的发上,而过滤后的阴凉则投影在她迷
蒙的脸上……
男人刚毅的脸上露分一抹难得的温柔,小心翼翼的仿拂只要眨个眼,她就会
如画般从眼前逸去。
「叔叔,我妈妈很漂亮吧?」一个小男孩从溜滑梯区跑了过来,骄傲的说。
男人讶异的看着眼前身长一百二十公分左右的小男孩,愣了三秒钟后,男人
牵动起嘴角,「嗯,跟你一样漂亮。」
「人家才不漂亮,老师说我是小帅哥呢!」
男人忍不住笑出声,笑声荡入纪筱妍的梦中,惊醒了她。
「小懒猪妈妈,起来了啦;我也要荡秋千!」
笑声让纪筱妍睁开眼,小瞳可爱的脸映入眼帘,还有一双长长的腿……纪彼
妍迷惑的甩甩长发。
「啊……」抬起眼,她惊呼出声。
男人弯下腰,双手握住秋千架,两腿跨在纪筱妍弯曲的膝盖旁,将纪筱妍牢
牢困在秋千秋架上,然后扬起似笑非笑的嘴角,「怎么……不认识我了?」
纪筱妍只觉得口干舌燥,是天气太热了?她眼花,中暑了?否则,眼前这个
她以为只能活在心里的人,那个她用尽全力逃离的人,怎么在这儿出现。
震惊之后,是气愤的情绪,动弹不得的她向小男孩低喊:「小瞳,妈妈不是
说过千万不要跟……陌生人……讲话的吗?为什么不听话?」
好一个陌生人,看来她是彻底想跟他撇清关系了。男人的嘴角浮出一抹悲哀
的苦笑。
「妈妈……对不起,这个叔叔不是坏人,你看,他好高喔,他刚刚一直站在
这里帮你挡太阳睡!」
一直?红霞飞上了纪筱妍的脸。
「而且叔叔还说妈妈很漂亮。叔叔,对不对?」小瞳对着陌生的叔叔展开童
稚的微笑。
瑰丽的红迅速在她白皙的雪肤上晕开,从脸蛋到耳根无一幸免。过分的溢美
之辞,她从来一笑置之。可是现在,小瞳重复着男人说过的话,震动了她的心。
好象有些什么在眼中凝聚,纪彼妍却不敢眨眼,努力想在眼泪来不及滑落之
前把它们逼回眼眶。
「妈妈,不要生气啦,」察觉出母亲的沉默,小瞳跑过去,撒娇的摇着纪筱
妍的手,「人家想玩荡秋千,妈妈要帮我推得好高好高哦,妈妈。」
「妈妈累了,叔叔推你好不好?保证比云霄飞车还过瘾喔!」
「真的?妈妈,可以吗?」小瞳的眼睛在发光,让纪筱妍无法狠下心来拒绝
他,一旁的韩磊已经自顾自的摇将起来。
「哈哈哈:叔叔、妈妈,我摸到太阳公分的脸了……哈哈哈哈……」
或许每个小孩都需要一个强壮的爸爸?但是,一个强壮的男人却未必需要一
个动人的小麻烦。纪筱妍叹口气,安安静静坐在旁边的秋千架上沉恩起来。「抓
紧罗!」韩磊低沉的嗓音还没落下,纪筱妍已如风般飞翔起来,吓得她赶紧抓紧
秋千。
在她的记忆中,有无数个这样荡着秋千逐风的日子「磊哥哥,再高一点;再
高一点……」当时的她,头发编着两条麻花辫,身穿白色短上衣,蓝色小圆裙在
风中翻飞。「磊哥哥,我快要摸到天了……」她笑吟吟的在风中回眸。
想到这儿;她也回过头,看见韩磊满头满脸都是阳光,她不知不觉的感到心
安。而他从容的一会儿推小瞳,一会儿推着她,黝黑的肌肤闪闪发亮,俊朗的笑
容也在发亮。
他还记得吗?那些吹着夏天的风,迎来春天的一种心情?
「妈妈,我们一起飞,一起飞罗!」小瞳在一旁兴奋的大喊。
欢乐的声音最容易呼朋引伴,渐渐的,秋千架上另外两个空位很快被填满了,
还有些小朋友羡慕的在一旁看着。纪筱妍觉得她好像剥夺了这些孩子快乐的权利,
秋千架是属于儿童的,而她的春天早就结束了。
「韩……磊。」她叫了一声,韩磊却恍若未闻的反而将她推得更高了。,
「韩磊,快放我下来!」
纪筱妍生气了,这人怎么这样!她把心一横,在秋千往前荡到最高点的时候,
纵身就往下跳。没想到下一刻,她却被韩磊结结实实的抱了个满怀……
「永远!永远不准再这样做!」韩磊怒气冲冲的吼着。
好热啊!韩磊的怀抱仿佛会把人给烧融。好闻的男性古龙水味道,结实的臂
膀,这曾经是她的天堂,但是如今这个天堂的主人却给了她一个嘲弄的表情。
纪筱妍红着脸,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怀抱,他却突然摔开双手,「你放心好
了,我对你种小青鸟一点胃口都没有。」
纪筱妍差点摔了一跤,韩磊却潇潇洒洒的耸了耸肩。
看着小瞳,韩磊若有所恩的开口:「是我要的,我一丝一毫都不会放过。」
停了半晌,他才继续说:「至于不是我要的,送上门来我都不会接收。」
纪筱妍看着男人眼里冰霜,好冷啊,这初秋的天气,怎地竟有三月的寒?
纪筱妍一向不喜欢麦当劳,每次带小瞳来,总是见到大排长龙的场面,而且
还得担心有没有空位。但是这次,她和小瞳优优闲闲的坐在桌前,看着一身名牌
西装的韩磊排着队,那一百八十六公分的身高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她还发现,
不少青春洋溢的少女们偷偷的看着韩磊,窃窃私语着。她想起小学六年级第一次
见到韩磊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痴痴傻傻的眼神,就这样,他成了第一个进驻她心
房的男生,也成为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
「哇!好大的汉宝堡,叔叔,谢谢你!」玩了一个下午,小瞳是真的饿坏了。
「妈妈吃薯条。」他伸长手,把沾了番茄酱的薯条递到纪筱妍嘴边,她窝心的咬
了一口。
「小瞳,那叔叔呢?」韩磊在一旁抗议。
「妈妈不喜欢汉宝堡,只喜欢薯条,叔叔喜欢吃什么呢?」
「叔叔也最喜欢薯条,而且最喜欢小瞳手里拿的薯条喔!」
「可是,妈妈说不可以吃别人吃过的东西,这个薯条妈妈吃过了……」小瞳
为难的说。
韩磊笑着抓起小瞳的手,一口咬下那根纪筱妍吃了一半的薯条,「嗯,好香!」
小瞳见状,也依佯画起葫芦,边吃边喊香。
眼前的一大一小一搭一唱,让纪筱妍一张脸尴尬得就像番茄酱一样红,她慌
张的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儿子的嘴角,「瞧你,吃得满嘴!」
「妈妈,我想去玩溜滑梯」一旁的儿童游戏区很快的引起小瞳的注意力。
「玩一下下就好。」纪筱妍叮咛着,「不可以欺侮其他的小朋友喔!」
「我去了!」小瞳兴奋的跑去,很快便和其他小朋友打成一片。
韩磊递来一杯可乐,「加奶球?」他挑眉问。
「加奶球?」纪筱妍愣了一秒,轻笑出声,「那是什么滋味,我已经忘了。」
「忘了,是吗?」韩磊淡淡的问,眼底有一抹忧郁的蓝。
纪筱妍震动了一下,她很快地压下心头的回忆,却压不住心头的人影。
「小瞳……」韩磊把目标转到游戏区里的小瞳,很艰难的开口,「几岁了」
这个小男孩并不在他所获得的资料中。
纪筱妍惊慌了,他为什么这样问、他发现了什么:「他……六岁了。」
她一定七年,有一个六岁的儿子,那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一段美满的婚
姻?一个体贴的先生?
「你……没有戴戒指。」这个发现让他的心跳加速。
掩住内心的害怕,纪筱妍以轻快的笑声想化解韩磊心头的疑意,「这年头不
流行戴戒指了,你看过多少职业妇女戴着戒指去上班呢?」顿了顿,她悠悠的又
说:「最重要的东西不是戴在手上,而是戴在心里。」
好疼啊,她的心里早就没有你了,你这个自作多情的大傻瓜。七年了,你怎
么还学不会死心?韩磊在心中苦笑着。
「怎么光谈我,你呢,几个宝宝了?还有韩蕊呢,她好吗?」她技巧的转移
话题。
韩磊勉强振作精神,故作轻快的笑道:「她啊,嫁了个老外,住在美国,现
在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前几天才打越洋电话说她又怀孕了,还说整天除了吃就
是睡,身材像个水桶。」
「真是恭喜她了。」纪筱妍由衷的说。
「是值得恭喜。」韩磊说:「但是我可就倒媚了。这个丫头仗着自己生活幸
福美满,闲来无事就打电话,逼我这个孤家寡人的哥哥赶快找个伴。」
「你还没结婚?」纪筱妍大吃一惊,怔怔望着他修长的手指,可惜了他那一
双适合戴戒指的手。
「还没结婚,所以还没离婚?」韩磊语出惊人的说。
「我不知道你是这样悲观的人。」
「或许,你根本不曾真正了解过我。」韩磊紧盯着她的眼睛。
「我承认我不了解你。」纪筱妍自嘲的摇摇头。如果了解,当年又怎么会让
裹着糖衣的谎言伤得体无完肤、「也不是不想结婚,是因为『冉』也遇不到让我
有这样冲动的人。」韩磊语带双关的说。
那是曾经遇到了……纪筱妍心头浮上一个妖艳的女体,赤裸的与韩磊纠缠在
一起,女人抬起妖娆的脸,淫荡的说:「你不知道男人究竟有多坏……」
她打了一个冷战,她以为自己已经摆脱这个恶梦很久了。
「筱妍……」看来她一点也不懂自己的暗示,韩磊放弃了。
「啊……对不起;我分心了。」纪筱妍从恶梦中回过神来。于我听说你去了
美国,以为你会娶个金发碧眼的洋妞回来呢!「她故作轻松的说。
韩磊做了个不敢领教的表情,把纪筱妍逗笑了。
他紧紧盯着她难得的笑脸,身边来往的人潮和喧哗的笑话仿佛都不见了,他
的眼、他的心,只容得下这张甜得出蜜的笑颜,尤其是她的红唇,他知道那两片
红唇里。藏着一个极乐世界。
他的眼神像而火球似的:在他的逼视下,纪筱妍无力的垂下了头。
「当完兵我就到美国,不过去了一年,老爸就死了,所以我就回来了。」韩
磊回过神,向她交代,「屈指一算,回来二年了。回来……能再见到你,真的很
高兴。」他由衷的说。
「我也很高兴……」纪筱妍哽咽的说。不论他做过什么,他一直是她青春岁
月中唯一的甜蜜。「你是个有魅力的男人,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的。」
如果捉不住呢?如果幸福不肯停留呢?飞走的幸福有没有可能再来一次?
一些淡淡却深刻的疑问,在他心头盘桓。
「告诉我,你幸福吗?」他悄悄握住纪筱妍的于,轻声的问。
看着在游戏区里忙得不可开交的小瞳,纪筱妍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但她的
小手却莫名的颤抖了起来。
窗外,突如其来的大雨浙沥哗啦的下了起来,那样熟悉的雨声,一点一滴的
敲开了记忆之门……
☆☆☆
下雨了,老天爷动不动就翻脸无情,也不管有一大群小朋友正要放学回家呢。
班上除了少数几个未卜先知,带了伞的同学外,大多数的同学都遗留在学校等家
长送雨具来。
纪筱妍也在这等待的行列中,不过她等的是雨停。可是左等右等,这场大雨
却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再不回家,天色就要暗了。
其实纪筱妍是喜欢下雨的,她喜欢待在屋檐下看着透明的水柱从天落下;喜
欢暑气被蒸腾过后,散发出干净清新的味道,她可以感觉到树叶在抽新芽,小草
从泥泞中钻出来的生命力。
可是现在,望着滂沱大雨,想起遥遥归途,她不禁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冲
进雨中,身后立即传来同学们的惊叫声。
大家都不懂,为什么这个在班上始终文文静静的女生,会这样义无反顾的冲
进大雨中?
☆☆☆
「小猫咪,你家在哪里?」即使雷雨交加,纪筱妍还是被路边大树底下传来
的细微猫叫声吸引住了。
好像在回应她的询问般,小猫咪又喵喵喵叫了三声。
「什么!不知道?」纪筱彼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她抱起在雨中奄奄一息的小
猫,紧紧藏在她早已淋湿的衣襟,想带它口家。
突然间,她想起家中拮据的经济状况,也想起母亲在菜市场中辎珠必较的模
样,更可以想见父亲的盛怒……她的脚步过疑了,那个连她都容不下的家,怎么
可能容忍一只猫的存在?
「小猫咪,我应注把你送到哪里去呢?」她在雨中暗自发愁。
蓦地,天边一声雷,电光划过天际,亮起一张有着圆圆脸的女孩。
「或许,好脾气的副班长韩蕊会愿意收留你?」
韩蕊是个好女孩,她圆圆的脸,爱笑的眼,还有始终保持在前二名的好成绩,
使她成为班上的甜姐儿。不像她,总是怯懦得连话都不敢大声说,也不喜欢跟同
学一起玩,秋天来的时候,她在树下听着叶落的声音;在春天,她会数着园里盛
开的花朵,傻傻的对着花说话,而同学都说她是怪人。
不过,好几次她躲在树下发呆,韩蕊都会跑来跟她讲话。虽然韩蕊也总是对
她所说的话流露出茫然的表情,可是至少她并不排斥她。
打定上意后,纪筱妍迈开步子,在大雨中朝目标前进。约二个分钟之后,她
停在一座比武建筑前面,深锁的大门外,一块被岁月洗涤得光华莹亮的原木牌子
上写着「韩寓」两个大字。
「或许,韩蕊还没有回来呢?」纪筱妍徘徊在门外,迟迟不敢按下门铃。
「你找谁?」一辆铁马煞住,抛出问句。
「我……」纪筱妍低头望着铁马主人被雨水淋湿的卡其裤,结结巴巴的说不
出话来,刚刚的勇气已经荡然无存。
「该不是找韩蕊吧?」韩蕊的朋友们一向是吱吱喳喳,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他没见过这般羞怯的小女生。
「韩蕊……请问韩蕊回来了吗?」纪筱妍如释重负的拾起头,却掉进一双漆
黑如墨的眼中,一张宽额方脸,直挺的人中,帅气的小平头湿淋淋的。好高的男
生啊,才一百五十公分左右的她仰啊仰的,发现自己的脖子都酸了。
「如果我没纪错的话,韩蕊今天要补习,晚点才会回来,你想等她的话就进
来吧!」男生按了按门铃,大门霍然被打开。
「少爷,你又不听话了。」开门的中年妇人对着铁马的主人叨念了起来。
「怎么不等老吴开车去接你呢?淋了一身雨,感冒可怎么办喔!」
「王妈,别担心。」穿过植满绿色植物的大庭院,男生一边安抚王妈一边将
铁马停好。「你看,我长得又高又壮的,别担心,没事啦!」他秀了秀肌肉。
「还是赶快洗个热水澡……哎哟!」王妈突然椎了推老花眼镜,瞪大了眼说:
「少爷,你带了个小客人回来啦?」
在一旁瑟缩着身子,不断打颤的纪筱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的头发散乱的
交错在头上脸上,狼狈两个字已不足以形容现在的模样。
「快进来,王妈熬姜汤给你暖暖身子。」王妈胖手一推,才刚除下鞋袜的两
人很快就被她推进屋里。
☆☆☆
韩磊穿着无袖运动服和短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纪筱妍双手交叠在双腿,安
安静静。规规矩矩的跪坐在榻榻米上,她换上红色娃娃装,娃娃装上的白色大须
口上还绣着一颗几可乱真的苹果,原本凌乱不堪的长发在王妈细心的打理下,梳
成两条又油又亮的麻花辫,光洁的左前额露出可爱的发窝,轻灵粉嫩的小脸足以
媲美领口上的苹果。那件衣服在她身上比韩蕊还好看,他在心底发出赞赏。眼前
的小女孩是美丽的,她美得沉静而不霸气,空灵剔透自成一格。
「王妈呢?」韩磊不知逍自己怎么会一屁股就坐了下来。对韩蕊那些骄纵的
朋友们。他一向懒得多说一句话,偏偏那些个小鬼每每见了他,尤其是那个叫什
么苏……丽红来着的,总是叽哩瓜啦的纠缠着他,让他避之唯恐不及。
「她……她在厨房熬姜汤。」怯弱的声音,藏不住曼妙的好嗓子。
「姜汤!」韩磊拍了拍额头,做了个鬼脸。然后他双手撑住桌面,倾身向前
越过横在两人中间的小方桌,低声问:「你喜欢喝姜汤吗?」
「嗯,我喜欢……甜甜辣辣的味道。」韩磊的气息吹在纪筱妍脸上,她闻到
他身上有一种清新的香皂味,不知为何,她感到脸上有把火在烧似的。
「甜甜辣辣……」韩磊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等我一下。」他飞也似的起
身跑出起居室,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扑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可口可乐请你喝。
他旋开瓶盖,插入一根吸管,放在纪筱妍的面前。
「咳咳咳……」纪筱妍小心的喝了一口;却被突如其来的冰凉辛辣呛出了眼
泪,一张小脸涨得又红又紫。「真好喝,这是我第一次喝可乐,谢谢你。」
「好喝得让你都流眼泪了?」韩磊又心疼又好笑。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慌,纪筱妍勇敢的又喝了一咽,却发现韩磊用有趣
的目光盯着她,她尴尬的问:「你也想喝吗?」
韩磊扁了扁嘴,神气的说:「我才不喝小孩子喝的东西,我平常都喝咖啡的。」
「咖啡?那是什么东西?」纪筱妍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不再结巴了。
「那是一种黑黑香香的饮料……」韩磊说着再度起身,捧着一副漂亮的杯盘
回来,上面还直冒热气,「看,就是这个。」
「看起来好像加热过的可乐。」纪彼妍不自觉的靠近韩磊。
「才不一样呢。」韩磊纠正她,「你看,喝之前还要先加这个。」他俐落的
拿起盘上的奶球掰开,将奶精注入咖啡。兴起一波波白色漩涡,再加上蜂蜜糖浆。
「嗯,又香又醇,要不要喝喝看?」
纪彼妍吸了一口,「好苦。」她蹙眉。
「嗯,所以说你还是小孩子嘛!」韩磊哈哈笑出声,「你还是乖乖喝可乐吧!」
纪筱妍嘴里吸着可乐,眼睛却盯住咖啡盘中另一个还没有拆封的奶球,忍不
住开口这:「我想喝可乐加奶球。」
韩磊愣了一下大笑出声,「哪有人喝可乐加奶球的?」这个看起来含羞带怯
的小女孩还真奇怪。
「有人规定奶球不能加在可乐里吗?」她胀红了小脸,据理力争。
韩磊拗不过她,没想到她还满有个性的嘛,他边笑边将奶球拆开,倒入她的
可乐里。
纪筱妍兴奋的喝了一口,「好棒!」她露出满意的微笑。
「真的?」韩磊怀疑的挑眉,「我喝喝看。」他吸了口,「我的天!这是什
么味道!」
纪筱妍不顾他的批评,满足的一又一口吸着她独创的可乐加奶球;而韩磊犹
不死心的在一边大力鼓吹咖啡是如何香醇。
干妈来到起居室,看见这幅景象,高兴的抹了抹眼泪。夫人过世不到一年,
老爷就搬到市区,过着五光十色、纸醉金迷的生活。事实上,夫人还在的时候,
老爷就明目张胆的搞起婚外情,情妇换了一个又一个,夫人走的那天,老爷还不
知醉倒在哪一个温柔乡里呢。她忘不了夫人临终前含恨的眼光;那眼光说明夫人
至死都没有原谅老爷。
夫人走后,老爷的新一任情妇说她讨厌小孩,老爷为了讨好她,只好把磊少
爷和蕊小姐留在这座古宅,又留下几个忠心的仆人在这儿照顾他们兄妹俩。
事业繁忙又忙着周旋在众情妇之间的老爷,一年之间回到这儿的次数,用十
双手指就数得出来。而磊少爷,除了必须面对家庭的剧变外,还必须扮演行哥哥
的角色,安慰比他小了四岁的妹妹,只是除了蕊小姐和他们这些忠仆仆「磊少爷
再也分不出一丝笑容给其他人。
今天好不容易又看到磊少爷的笑脸,怎能不令人感动?
王妈清了清喉咙,掩不住兴奋的说:「磊少爷、小姑娘,可以开饭了,原本
开开心心喝着可乐的纪筱妍却突然应声跳起来,」糟糕!「她看了一眼墙上的大
钟,六点半了。」对不起,我得回家了,我的制服……「放了学回家帮忙做家事,
一定会被妈妈打死。
「好好好,别急,王妈都给你烘干了,现在就拿给你…」王妈安抚着她。
「不过还是喝碗姜汤,吃过晚饭再走嘛。」难得磊少爷这么高兴,她可不愿轻易
放走这位娇客。
「王妈,人家想走,留也没用,让她走!」见她一脸为难的模样,韩磊气得
吼出违心之论。
留不住的!妈妈死了,爸爸跟另外一个女人走了,是他的跑也跑不了,不是
他的留也留不住的,不是吗?韩磊再度把冷漠挂在脸上……
没有心思再去研究这个男生为何翻脸像翻书,纪筱妍在浴室换好制服后,又
急急跑向玄关穿鞋。
「等等,小姑娘。」王妈拿着个纸盒子走到纪筱妍身后,「你忘了你的猫了。
别担心,我喂它喝过牛奶了。」
猫!她竟然完全忘记了来这儿的理由。纪筱妍看着纸盒里的猫咪睡得香甜,
开口说:「那是要送给韩蕊的。」她站起身来,「麻烦您。」交给她了雨不知道
什么时候停了。王妈细心领着她穿过大大的庭院,开启厚重的大门后,她想起了
什么似的问道。「小姑娘,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对不起。」或许这里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气味,王妈亲切的笑,还有那个高
高的大哥哥有种令人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忘记羞怯,也忘了自我介绍。「我叫
纪筱妍,是韩蕊的同班同学。」
纪筱妍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但她的一颦一笑却在韩磊的心中,一点
一点的鲜明起来。那一年,纪筱妍小学六年级,而理着个小平头的韩磊,是刚刚
升上三年级的国中生。
第二章
「妈妈,我的马铃薯蛋蛋好了没有?」捺不住饥饿的小瞳跑进了厨房。
「小瞳乖,你失去看卡通;妈妈很快就煮好了。」纪筱妍回过神来加速切完
手中的马铃薯,然后打开冰箱,才发现忘了买鸡蛋。她沮丧的放下菜刀,发现眼
泪竟然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打从三天前再度遇到韩磊后,她爱哭的毛病又回来了:,那天从麦当劳出来,
韩磊坚持开车送他们回家,可是她不答应,她不预让他继续干扰她跟小瞳平静的
生活;他跟她就像两条直线,一生只能有一次交会,之后就是永远的错过。
可是,搭上回家的公车,她看着他伫立的身形愈来愈小,愈来愈远,她还是
伤心的哭了。这一生,她都没法好好跟他说声再见。
告别无缘的人,时间依然没有停止运转,生活仍要继续下去。纪筱妍擦干眼
泪,只不过是一盒鸡蛋嘛,她边脱围裙边暗自振作。
「小瞳,要不要跟妈妈去买东西?」她问。
「耶!可以买健达出奇蛋吗?」小瞳显得兴奋。
「好好好。」纪筱姘爱怜的弯下腰,理了理儿子的头发。
母子俩手牵手走着。一出了门,纪彼妍才发现门口停了一部深蓝色的保时捷,
这样的高级车在这一带并不多见,所以她难免对它多看了一眼。
没想到,就在他们母子俩经过保时捷的时候,车门突然打了开来,里面钻出
一个人挡在他们面前,惊魂甫定的纪筱妍拍了拍胸口。
「出门吗?要不要我送你们一程?」韩磊慢条斯理的说。
「不用了;我们只是到超市买些日用品,前面转个弯就到了。」这样没声没
息的跳出来,难道不怕吓着人吗?纪筱妍拉起小瞳,冷淡的绕过他。
「那……」韩磊焦急的握住她的手臂,「我陪你们一起去。」
一股电流从他的厚掌注入她孱弱的臂膀,纪筱妍几乎要跳了起来。她看见他
黑眸里的焦的,看见他的黑发垂落在阔额前,在夕阳的丝晖下闪耀着不可恩议的
性感。
他的指温渗入她的肌肤,扰得她六神无主,她眨了眨眼,眼泪又落下。
「叔叔,放开妈妈,她会痛痛。」小瞳仰看小脸,用力扯着韩磊昂贵的西装
裤。
韩磊放开纪筱妍,蹲了下来,面带愧色的说:「对不起,小瞳,叔叔以后不
会再欺侮妈妈了。你可不可以原谅叔叔一次呢?」
「只要妈妈不哭,小瞳就原谅叔叔。」小瞳搓搓小手。
韩磊抬头,看见纪筱妍的眼眶就像她的手臂一样,红通通的。「对不起,很
痛吧?筱妍。」
听见这样沙哑而深情的呼唤,纪筱妍的眼泪更如决堤般的涌了出来。
「叔叔,都是你坏坏,你……」小瞳抡起小拳头,一拳一拳的打着韩磊的双
腿。
「小瞳,不可以没有礼貌。」纪筱妍捉住了小瞳的手。
「小瞳,对不起……」韩磊也握住了小瞳的手。
就这样,男人的手包住了女人的手,女人的手握紧了小孩的手。韩磊不只跟
着他们到了超市,还帮她提着东西跟在她身后,结帐的时候,柜台小姐还不时红
着脸偷觑着韩磊,结果把帐都算错了。
现在,韩磊坐在纪筱妍每个月花了一万块钱租来的老房子里。雨房一厅一厨
一卫的屋子,一万块算是便宜了。当初她下顾父母的反对,坚持北上读书,终于
和家人闹得恩断情绝,役想到书没念完,却成了未婚妈妈,最后落得被父母逐出
家门的惨状。幸好房东张妈妈二话不说的收容了她,这萍水相逢的缘分,将他们
紧紧系了七年。
厨房的小餐桌前原本只放了两把椅子,为了韩磊,在勉强加放第三张椅子后,
窄小的厨房立刻显得拥挤。
餐桌上有着三菜一汤:生炒花枝,豆干雪里红,还有瞳最喜欢的马铃薯蛋,
以及新鲜的牡蛎汤。
「都只是家常莱。」纪筱妍在韩磊面前坐下。
「我想吃这样的家常菜,已经想了很久。」韩磊语带深意。
「好热,我到客厅拿电扇。」纪筱妍退出路房,她不想一去研究韩磊的话。
再回到厨房时,纪筱妍看见一大一小正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得不亦乐乎。
「妈妈;快来吃马铃薯蛋蛋。」小瞳满足的喊,不久,吃完了贩,小瞳一头
栽进卡通影片的世界里,纪筱妍则在厨房里忙着洗碗。
「爸爸呢?」韩磊的声音从厨房门口飘了进来。
纪筱妍低头冲洗碗盘上的泡泡,愣了一会儿才会过意来,心虚的答:「出差
去了。」
身后许久没有声音「韩磊他出去」了吗?她松口气回过头,但见韩磊依然沉
默的倚在门边。
对峙许久,韩磊开了口。「没想到你纯洁的眼神没变;说谎的技巧却大有精
进,」青筋浮上他的额头,「我给了你这么多机会,你却到现在还不肯对我说实
话。」
「我调查过了,你根本没有结婚!」韩磊低吼,「你想嫁的人呢?他发现你
怀孕,所以抛弃你了?」
「不,我真的结婚了。」纪筱妍流着眼泪说。「在这里。」她指着自己的心
口,「我这里已经嫁人了。
七年前,在小小的教堂里,她独自在神前誓言「我愿意」,当时没有婚戒,
没有牧师,没有鲜花,没有亲友的祝福,也没有……新郎,只有肚子里的小宝主
是婚礼唯一的见证人。在这样冷冷清清、凄凄惨惨之中,她却觉得巨大无边的幸
福团团包围,能够清楚知道自己爱谁。
属于谁,比起那些还在茫茫人海中寻寻觅觅的人,她已经是够幸运了。
从那一天起,她知道自己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一个男人像爱韩磊这样深,即使
他背叛了她,即使他并不爱她、妒火烧光了韩磊的理智,她在这里哭着说她心里
有一个男人,而且她的心已经嫁给他了,是谁?他要将他找出来碎尸万段。
「那小瞳呢?他是我的孩子吧?你有胆子就继续扯谎下去!」韩磊抓住她的
肩头,死命的摇晃。
韩磊的脸和小瞳的脸在她眼前交叠,一样浓黑的发色,一样棱角分明的脸,
漆黑的双眼,挺直的鼻梁,充满男子气概的阔嘴,那是那两两相像的脸孔。带着
无法否认的悲哀,纪筱妍点了点头。
「当年,你怀着我的孩子却离开我?你想让我的儿子去叫别人爸爸?」理智
完全背离了他,读他发出如怒狮般的巨吼。
「不!我走了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了。」
「所以,你当年离开我只是很单纯的想和他在一起,却没想到倒楣的怀了我
的种!」韩磊已经口不择言。
「我走,只是因为着透你的真面目。发现怀孕之后。我更庆幸自己已经离开
你,因为你更不可能是个好爸爸!」纪彼筱给了韩磊致命的一击。
原来在她的心中,他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七年的相思,却换来这样血淋淋的
指控,他真的被击垮了。「不过虽然如此,我还是很高兴有了小瞳。」纪筱妍挺
起胸膛友勇敢的说:「小瞳不会叫别人爸爸,事实上;他的生活里只有妈妈,他
很清楚他的爸爸已经死了。」那么,你现在最好教教他什么叫做死人复活。「韩
磊紧握双拳,」因为他的爸爸已经复活了了。「
「韩磊,何必苦苦相逼呢?你还如此年轻,何必要一油瓶来绑住你。」
「这就是小瞳在你心目中的价值,一个拖油瓶?很好,那现在你就可以摆脱
拖油瓶,顺顺利利去嫁给你心目中的爱人了。」韩磊残忍的说:「当然,如果他
还要你的话。」
泪水放肆的流,流过她苍白的小脸,流进她颤抖的小嘴。她不明白,七年前
他不要她,七年后为何又来苦苦纠缠?
「叔叔,我喜欢你。」小瞳不知何时来到厨房,他害怕又不解的问:「可是,
为什么你常常惹妈妈生气呢?」
「小瞳,叔叔没有惹妈妈生气。」韩磊强忍住愤怒跟伤心,爱怜的摸摸小瞳
的头,就像一个父亲一样。
她为他生了一个孩子,用他记忆中那具美丽的身体……他激动得不能自己。
「我们只是在谈事情,大人的事情,」他安抚着小瞳。
「妈妈,真的吗?」小瞳担忧的问。
「嗯。」纪筱妍勉强点点头,毕竟那种血浓于水的父子亲情,不是她可以斩
断的。
「看,叔叔没骗你吧?」
小瞳迷惑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真的不想怪眼前的这个叔叔。
「告诉叔叔,小瞳想不想要爸爸呢?」
「会教我打棒球。骑脚踏车的爸爸?」小瞳的眼神发亮,但是,他突然把头
摇得像博浪鼓似的。,「小瞳的爸爸死了。嘘……」他把食指放在嘴上,小声的
说:「别让妈妈听到,她会哭的。」
「小瞳,乖,你去外面看卡通影片,好不好?」小瞳超龄的成熟,让纪筱妍
心头纠结起来。她是不是太残忍了?
「妈妈,卡通影片早就演完了。」小瞳揉了揉眼睛,一副爱困的样子。
纪筱妍看了腕表一眼,八点多,她跟韩磊对峙了这么久?
「妈妈帮你洗澡澡,洗完澡澡是睡觉罗。」纪筱妍越过韩磊,牵起小瞳往浴
室走去,韩磊不是个不识相的人,他应该懂她的意思。
不一会儿,浴缸里放满了水,母子俩打起水仗,在小瞳呵呵笑声里,纪筱妍
听见客厅的大门开了又关,韩磊了吧。
洗完热水澡,送小瞳上床后,纪筱妍一点睡意也没有,明天她恐怕又要黑着
熊猫眼去上班了。到厨房泡了杯温牛奶,她柱客厅走去。
「如果我没记错,我们的谈话好像还没结束?」站在窗前的韩磊猛然回头。
垂在她胸前的湿头发悄悄穿透白色的蕾丝睡衣,两朵玫瑰隐约可见,韩磊的
声音消失在纪筱妍纯洁又引人发狂的性感里。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纪筱妍不想在他面前示弱,硬生生压下想逃回房间
换衣服的冲动,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忸怩的小女孩了。「今天已经很晚了,我想我
们可以改天再约时间……」她坐进韩磊对面的沙发里。
「好让你有时间带着我的儿子逃开!」韩磊暴躁的大吼。
察觉出他的吼叫很可能惊醒小瞳,他爬了爬落在额前的黑发,试图让自己冷
静下来。
他不想大声的,他想过要好好谈的。可是,该死的她,竟然穿着那样纯洁又
性感的睡衣坐在他的眼前,害得他经脉贲张,逼得他发狂…「两条路……」韩磊
看了她一眼,却被自己暗哑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赶紧把眼光移到加处,尴尬的清
了清喉咙,故作镇定的下最后通牒,「两条路,一是把小瞳还给我,或是嫁给我。」
「嫁给你?」纪筱妍惊呼,「难道你把婚姻当儿戏?」
「不是儿戏。韩家需要一个女主人,原本娶谁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不过现
在有了小瞳,我不希望日后有一个会虐待他的后母。」韩磊把眼光移回她的脸上。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娶你。」他无情的说:「反正无论如何,小瞳总是需要
一个保母的。」
他看着她沐浴后的小脸,干净得让人想咬一口。「你可以不必这样大费周章
的,如果你肯高抬贵手放了我们,以后你还是会有自己的孩子的……」纪筱妍颤
抖的开口。
「我说过,我不会让我的孩子叫别人爸爸的!」韩磊口气十分强硬。「而且,
看你居然可以穿成这副模样在深夜会客……」他走近纪筱妍,居高临下的盯住她
的胸口,那里面没有罩子,两朵若隐若现的玫瑰在他的注视下逐渐变得坚挺……
发现韩磊竟然只要用眼睛就能挑起自己的生理反应,纪筱妍不禁懊恼的用双
手围抱在胸前。
「我想如果我再不出面,恐怕有一天,小瞳真的会搞不清楚自己的爸爸是谁
……」欲望烧昏了他的头,他语无伦次的说道。
「你这个……」纪筱妍刷白了脸,霍然起身甩了韩磊一巴掌。
「你要为这一巴攀付出代价。」韩磊粗鲁的抓住纪筱妍的双手,用身体紧紧
地把她压在沙发上。
纪筱妍在韩磊身下颤抖,红碰色的唇像在风中摇曳的小红花,两朵压在他胸
前娇嫩欲滴的玫瑰,上上下下的吐露着不规则的呼吸。
韩磊觉得自己快疯了,他抖抖颤颤的吻上纪筱妍的红唇,同时吻到咸咸的泪。
这张唇他想了七年,也折磨了他七年,他死命的吻住她,再也放不开她。他拨开
粘在她脸上的长发,轻柔的拢到她的背后。
抓住纪筱妍的大手放松了,不知何时,移到她的胸前忙着采蜜。纪筱妍想要
说话,才一张口,韩磊的火舌立刻入侵,搅得她昏头转向。
「唔……」
就在纪筱妍被吻得快要窒息的时候,韩磊开始转攻她细白的颈项,然后沿着
优美的颈部曲线往下,挤进白蕾丝睡衣领口,吻住她胸前的一只玫瑰花瓣,又舔
又含,一只手则从裙摆底下长躯直入,在另一朵花瓣上又挤又揉,恨不得把花瓣
揉进自己的皮肤里。
天啊!他想她想了七年,渴望了七年。从十八岁的小女孩变成一个二十五岁
的女人,她的肌肤依然吹弹可破、晶莹剔透,而她的身材更加凹凸有致,对一个
七年没有碰过女体的男人来说,有着绝对致命的吸引力。
他不想伤害她的,他只想里她甜美的呻吟,他只想把她好好的爱个够。
纪筱妍咬住唇,抓住韩磊埋在她胸前的头,原来要推开他的,不知怎的,她
却反而将他更用力的按在自己胸前。她的唇想念他的唇,她的胸口也需要他的滋
润,他的吻怎么都不够……
热浪从韩磊的口,韩磊的手,一波一波的注入纪筱妍的身体里,睽违已久的
情欲在她体内苏醒;那种七年前她一度以为已经死去的热情,再度被同一个男人
点燃。纪筱妍盲目的拉着、扯着,贪图韩磊更多的体温。
察觉出纪筱妍的需要,韩磊咧开嘴,快速起身脱掉身上的衣物。
清晨第一道阳光射进来,纪筱妍醒着;却不想起来,她用被子紧紧裹住身子,
害怕面对自己的赤裸。
昨夜,在疯狂的情山欲海里,在韩磊炙热的怀中,她记得在他猛烈冲刺的浪
潮中,小小的沙发在烈爱狂情中移位了,好像渔夫在惊涛骇浪中终于弃守破碎的
小船。他抱着她双双滚到地下,像台风般尽情肆虐着她娇软无力的身躯……
☆☆☆
送了小瞳到学校,换上蓝色套装后,纪筱妍反常的化了个浓妆,她不希望同
事们看出她眼眶下的黑眼圈,而这样的她比起平索薄施脂粉的清纯模样,更增添
一份非比寻常的艳丽。
「纪秘书今天特别迷人。」业务小江向来以油嘴滑舌出名,纪筱妍对他的赞
赏不予置评,仅以一个谢字敷衍。
纪筱妍在一家小小的资讯公司工作,整个公司上上下下只有十二个员工,公
司主力在企划制作各种光碟片上,因为公司小,所以虽然名为秘书,纪筱妍却也
负责了一部分光碟内容的企划制作,最近她正忙着规划一系列台湾昆虫介绍的套
装光碟,从搜集资料到编写内容,让她很有成就感。
「张大哥,早安。」
张群英是纪筱妍的老板兼顶头上司,更是房东太太的儿子,七年前,挺着大
肚子的纪筱妍在父亲的盛怒下逐出家门。
「读书?叫你不要读你偏要,你不是很有骨气吗?现在大着肚子回来,我们
家没有你这样丢人现眼的女儿,你走的那天我们就当你死了!」当时父亲就是如
此对她说。
纪筱妍真的但愿她死了,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啊!她茫然的回到台北,在走
投无路的时候,是和蔼的张妈妈在不收押金的情况下把房子便宜的租给她,并且
命令儿子在最短的时间内替纪筱妍找到一份稳当的差事,否则像她这样一个大学
没毕业又未婚怀孕的女孩,是很难找到工作的。
临盆之际,送她到医院去的是张大哥,分娩醒来,守在床前陪着她的是张妈
妈,这一年来,他们不只是她的老板与房东,更是她的恩人兼亲人。
「筱妍,怎么了,是不是没有睡好?」张群英敏感的在纪筱妍浓妆的脸上看
出憔悴。「是个是我给你的!工作量太大了?如果是的话,你一定在老妈发现之
前先告诉我:让她知道我虐待你的话,我就没好日子过了。」他滑稽的发发抖。
张群英滑稽的动作让纪筱妍得到短暂的轻松,她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没事,只是昨天失眠,不过我还是会努力工作的。」
「既然没睡好,就别东奔西跑了。」让我自己去拜会客户;你就乖乖的留守,
做好动物系列的企划案好了「」张大哥……「
「别跟我争,不过在我出门前,要麻烦你替我再检查…一次资料是不是都准
备齐全了。」
☆☆☆
「果然是老闯眼前的红人。」张群英刚离开公司,业务小江就在一一旁酸酸
的道。
事实上打从两年前他进了公司,第一次见到纪筱妍立刻惊为天人,死缠烂打
了好一阵子;纪筱妍却始终不为所动。后来他旁敲侧击之下,得知张群英与纪彼
妍之间的关系后,便认定他俩之间必有不可告人的暧昧,于是他有意无意的常在
纪筱妍面前大作文章。
对于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分子,纪筱妍一向不多卖唇舌,多做解释,因
为她根清楚这样只合愈描愈黑,「敬而远之」是她面对小江的唯一态度。
「博多实讯公司您好……」电话铃声打断了小江的挑衅,纪筱妍很快接起电
话。
「您好,请问纪筱妍小姐在吗?」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声音。
「您好;我就是。」
「您好,我是韩先生的秘书,敝姓吴。韩先生要我这几天去接您和……小瞳。」
对方顿了顿。
「接我?」韩磊的秘书?在经过昨夜之后,他叫他的秘书来接她,接她去哪
儿?
「是这样的……」面对纪筱妍的沉默,吴秘书冷淡的说:「韩先生已经决定
这个礼拜天举行结婚酒会。不过他说小瞳年纪小,需要时间适应新环境,所以吩
咐我愈快把你们接过来愈好。」
韩磊连话都不愿意亲自跟她请,想必他认定了昨晚是她故意勾引他的吧!竟
然叫秘书帮他处理这样的私事,这不是教她难堪吗?
「另外纪小姐的工作,韩先生希望您能尽快告一段落。」
纪筱妍知道凭自己的力量,是绝对争不过韩磊的,而她也不想再因为个人因
素,让张大哥和张妈妈担心。
面对吴秘书公式化的口吻,纪筱妍不再多问。对韩磊来说,她就像一件可有
可无的小CASE,就让一切用最简单的方式处理吧。
当天,纪筱妍将离职书与两个月的房租一起装在信纣袋里,在张群英下班之
后,悄悄的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回到家,收拾好东西,把房子扫得干干净净后,她带着小瞳坐上一辆豪华的
黑头车,来到韩磊位在淡水的家。
那是一栋占地八百坪,视野极佳的高级别墅。
巴洛克式的豪华建筑,白色的雕花柱子,透出和韩磊的秘书吴雨慧一样冰冷
冷的颜色。
吴雨慧在按了门铃之后就急忙坐上黑头车扬长而去,丢下纪筱妍抱着早已睡
着的小瞳和两个大皮箱,孤零零的站在大门口。
大门打开了,有人接过了熟睡中的小瞳,有人提起沉重的行李,更有个温暖
厚实的臂膀圈住了纪筱妍。
「筱妍,王妈终于等到你了!」
飞霜白了王妈的头发,皱纹爬上了她的眼角,但是那样慈祥的笑颜,十年来
未曾改变,那是曾经比亲娘还疼她的王妈啊。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王妈轻轻拍着纪筱妍,了解的说。
所有的忐忑不安,都消融在王妈温暖厚实的拥抱中,纪筱妍哭得啼哩哗啦,
一发不可收拾。
「好好好;别哭了。王妈来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抱着瞳少爷的是阿碧,在这
儿两年了,是个年轻乖巧的好姑娘,以后瞳少爷就要麻烦她了。」王妈继续说:
「另外这个提着行李的小伙子,是国园阿志,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可都是他的杰作
喔!」
两位年轻的家仆皆绽开腼腆而诚挚的笑容,泪眼迷漾中,纪筱妍已经开始喜
欢上这充满人情味的新家了。进了屋子,阿碧抱着小瞳到儿童房里去睡觉,王妈
则领着纪筱妍来到一问卧室,只见水蓝色的窗帘,宝蓝色的床铺,连衣柜、梳妆
台、沙发都是蓝色系的,整个房间仿佛就要和窗外的海大连成一色。
「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王妈拍拍纪筱妍的手,「王妈要给磊少爷打
个电话,他问了好几回你到了没有呢。」
都快十一,点了,韩磊退役回来吗:还是,他根本不住在这里呢?那些有爱
人不都是好几个家的吗?纪筱妍突然想起韩磊的爸爸。
望着纪筱妍欲言又止的神情,王妈主动解释道:「磊少爷说今天有应酬,晚
点才会回来?」
那么今天不会见到他了。纪筱妍解脱的叹了一气,眉宇间却有掩不住的失落。
「孩子,相信王妈。王妈从小看着磊少爷长大的,他心里从来没有别人,只
有你一个啊!」王妈鼓励的说着,「这场婚礼,早在七年前就该办了。」
☆☆☆
纪筱妍很感激王妈的一番话,可是她早已过了作梦的年龄,如果他在乎她,
会把她丢在家里六天吗?她每天数着日子,却等不到新郎,他像是从地球上消失
了一洋,连人影都没出现。她不敢问,也不敢想,他住在哪里?虽然他的味道还
留在她的心里,他的力道还留在她的身体里,虽然她知这她始终没能忘记他,可
是她也清清楚楚的知道,他的心里一点也没有她。
就在韩磊消失的第七天,此时,在东区的某五星级饭店里已经是冠盖云集,
富商巨贾齐聚一堂了,而纪筱妍正是今天的主角之一。
韩磊还记得今天他要当新郎吗?他记得今天要为小瞳「娶」一个保母吗?
纪筱妍坐在化妆室里,造形师正在帮她做最后的修怖,然而她小巧的脸蛋上
没有一丝准新娘的喜悦,却有和分弃妇的难堪。
「韩董事长之前不停威胁我,千万别搞砸了今天的婚宴。」造形师吐了吐舌
头。
原来眼前这位名叫miky的造形师是韩磊亲自指名钓,是个专做新娘造形
的名家。她以为韩磊对这婚札宴毫不关心。
不过换个角度想,虽然韩老爷子已经过世四年,但韩氏集团在商场上的地位
却不曾有丝毫动摇。因此,韩夭集团董事长的婚礼怎能出现个寒怆不堪,见不得
人的新娘子呢?
「韩董事长千交代万交代的,害我还以为夫人是个见不得人的丑八怪,没想
到是个丽质大生的大美人。」Mikyt赞美她。
纪筱妍身上穿者一件玫瑰淡彩的礼服,Miky说这件橙服是韩董事长亲自
选的,以玫瑰红平针腊布料缝制,并覆以细眼网纱的无肩带长礼服,用彩珠表出
具有层次感的玫瑰花样,细网眼纱的透明和攻瑰花的娇妍紧紧包裹住她魔鬼般的
身材,若隐若现的透明礼服,逼出她清纯气息中不经意流露出的性s格。mik
y说一般造形师一定会针对她给人的表象,把她打扮成一「朵清纯小百合」,只
有韩董事长独具慧眼,竟挖掘出她内在性感的一面,将她化作悬崖旁绽放的玫瑰
般那样空画又娇艳,引得人们愿意为她粉身碎骨。
她原本乌黑直亮的及腰头发,在Mikyg的巧手下,呈现出大波浪的自然
风情,为了配合服装的颜色,她的头发也挑染成红棕色。此外,Miky舍弃俗
丽的发饰,将她前额的头发弄成两道松松的发东,然后左右交叉固定在耳后,红
棕的大波浪在发束两边倾泄而下,滑过她的粉颈,垂落在胸前。
在miy完最后修饰后,出现在镜子前的,就是一个双颊红中透肉,嘴上闪
耀着玫瑰光泽的小女人。
纪筱妍审视镜中的人影,不得不佩服韩磊选择衣服的眼光,想必他常常送女
人这类的东西吧!她低头傻傻的发起愣来。
再抬起头,她看见镜中多了一个人,一个已经在她眼前整整消失了六天的人:,
韩磊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西装,神秘的黑将他原本就修长的身形拉得更挺拔,油亮
浓密的黑发服贴在耳后,让他看起来英姿勃发。
他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她,他走近贴在她身后…
☆☆☆
为了让小瞳不致背上私生子的名声,韩磊向外宣称自己在七年前便已与纪筱
妍结婚,却因为他父亲的反对,所以没有摆酒宴客。而令他父亲过世多年,所以
才重宴宾客;顺便昭告大家,别再帮他做媒了。
大家对于被藏了七年的新娘子自然十分好奇,纷纷引颈一睹娇颜。而当身穿
黑礼服,俊挺的韩磊娩着妃彼妍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她的成熟艳丽立刻引起
现场一阵骚动。
在他俩就定位后,一名侍者送来双方的结婚戒指,韩磊在众目睽睽下将一只
绚丽的钻戒套上她的手。听说本省人有个习俗,就是在套戒指的时候必须把手指
弯曲起来,不能让对方一路套到底,否则日后就真的被套牢不能翻身了。可是纪
筱妍却愣愣的笔直着修长的手指,让韩磊套到底;早在小学六年级,她就被他套
牢了,她只恨他不愿意套住她一辈子啊。
出人意料的是,在她为韩磊套上婚戒的时候,他也是直挺挺着手指让她套到
底,而且,他脸上挂着一种笑,韩磊在如雷的掌声中,揽过她的腰,结结实实的
吻她的唇。
刹那间,人声、掌声、暄哗声都不见了,纪筱妍只听自己和韩磊如擂鼓的心
跳,四周只剩下他的体温、他的抱、他的亲吻……而他强动的力道,让她的头不
住向后仰。
突然,韩磊拾起一只字,稳住她的头,火舌不断往她口中挺进翻扭,吻得她
的唇愈来愈处胀。
纪彼姘昏沉沉的挂在韩磊身上,如果他再不放开她;她就要因为窒息而昏倒
了,就在此时,韩磊倏地离开她的唇,目光炯炯的看着她被吻得发肿的红晨,为
了她昏倒,韩磊紧握住她线细的腰肢,让她紧紧靠在他于侧。
没有人看过韩磊如此失去控制,而且竟然是为了一、女人。年轻英挺,事业
有成的他,一直是许多商场老手心目中的乘龙快婿,许多商界大老常安排好相貌
版云,韩磊虽客客气气的赴会,可是一旦饭局结束,一切就专束了,没有体贴的
护送,更逞论柔情的电话邀约,连他勺微笑,都在饭局结束的那一刻起被无情的
收回。
很多人都觉得韩磊看女人时,眼神丝毫没有光芒,茎至是冷醋的,更有不少
心有未甘的人放话,说韩氏集回的董事长根本就是个同性恋!
可是刚刚一记火辣香艳的热吻,已经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
一手搅着美娇娘,一手拿着酒杯,韩磊带着纪筱妍周旋在众宾客之间。而纪
筱妍也不忘巧笑情兮一番,事实上,她清新如莲般的气质,早已征服了一张张精
明的脸孔。
倒是纪筱妍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同时,失望之情浮现在她脸上。她多
么希望可以在人群中找到一丝熟悉,一点力量,她告诉过张大哥的,可是他投来。
满室陌生的祝福让她无所适从,在女人生命旅程中最重要的日子里,她只希望有
个亲人能为她的婚礼做个见证,让她不至于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个世界遗弃了。
☆☆☆
她在找谁?想谁?在为谁期盼,为谁失魂落魄?她心里的那个浑帐人在哪里?
看着纪筱妍左顾右盼的模样,不禁让韩磊妒火中烧。为了惩罚她的分心,他
故意走开,留下她一个人,他知道胆小的纪彼妍有多害怕人群。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纪筱妍对着人来人往的宾客,笑得脸都快
僵了,韩磊仍然没有回到她身边。
「小麻雀终于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真是可喜可贺。」一个酸溜溜的声音在她
耳边响起。
「苏丽红?」纪筱妍一眼就认出她来。
「果然是好记性。」苏丽红皮笑肉不笑的说。「真是好啊,嫁给了全世界最
性感的男人。」她舔了舔唇,「不过,你可要努力『伺候」,免得他因为欲求不
满』又『找上别人。「
「『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忙『得没有时间去理外面的花花草草。」明知
苏丽红与韩磊之间的确交情匪浅,纪筱妍然不甘示弱的说,只是声音里隐隐透出
一丝不确定。
「哎呀,没想到你也有爪子哪?」苏丽红掩住嘴假笑起来。
纪彼妍觉得她再也忍受不了了。「很抱歉,苏小姐如果你是来祝贺的,我谢
谢你,但是如果你是来我碴的,我恐怕要请你出去了,毕竟韩磊娶的是我,而我
不会容许你再来破坏我们。」
看着韩磊已经往这边走来,苏丽红扭着腰肢夸张的迎向他,边走逻喂位,
「哎呀,人家不管啦!韩大哥,你看人家好意来恭喜你们,你的小妻子却要赶我
出去。」
「好意思,小红。」韩磊瞥了纪彼妍一眼,「内人不懂事。这样好了,走,
我敬你一杯,算是给你陪不是。」他搂住苏丽红的肩头,往吧台方向走去看着他
们双双离去的背影,纪筱妍眼前顿时觉得模糊起来。别哭啊,她在心里警告自己,
同时用力的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咸咸的腥味。
突然有人轻轻拍着她的眉,她抬起头来,看见张群英关心的脸,热泪迅速捅
进她的眼眶。
「筱妍,你今天好漂亮,恭喜你。」张群英恳切的说。
「张大哥,张大哥……」纪筱妍忍不住扑进张群英的怀里。
「对不起,张大哥迟到了。」张群英的说。「不果每次迟到都可以得到这样
热情的待遇,早知道哥以前每天上班都该迟到才是。」
纪彼妍不好意思的离开张群英的怀抱。米群英仔细端详纪彼姘,「想不想到
阳台吹吹凤广义。
匐开冷冷的欢乐会场,和老朋友站在阳台上一起吹京的自然风,让纪彼妍真
正的放松了。
「你知道,小江今天本来也想来。」张群英笑着说:我用老板的权力给了他
许多额外的工作,他现在公司加班呢。「
「想不到张大哥也会滥用职权。」纪筱妍笑逐颜开。『因为今天可是彼姘的
大日子,我不希望小江破坏吊乙情。「张群英认真的说。
已彼妍惊讶的看着张群英。长群英继续说:「你知道,张大哥虽然待在公司
的时多,对于小江造谣的功夫却也略有所闻。我一个大e所谓,但是在你最重要
的日子,我…一定要保护你。长大哥能够送你最后的礼物了。」
张大哥……「纪彼妍便咽了,」能够遇到你和张妈戏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张群英关爱的拍拍她的背,「别哭了,再哭就要变成小花猫了。」
☆☆☆
敷簿过苏丽红,好不容易让她别再吵闹后,韩磊跑遍整个会场,却在二楼的
阳台上看见纪后妍和一「个男人搂搂抱抱。看起来,他的惩罚反而间接促成了她
的好事?
刚刚才跟他吻得难分难舍,这会儿倒好,一转眼,她立刻就投入另一个男人
的怀里。咬……咬牙,他戴上好风度的面具,笑嘻嘻的走近他们。
「筱妍。」韩磊给她一个夸张的拥抱,接着占有性的搂住她的腰,「怎么不
跟我介绍一下。」他亲昵的捏捏她的小脸、。
韩磊亲密的举动,让纪彼妍十分不习惯,张大哥在这儿呢。
「这位是我以前的老板,张群英先生。」纪被妍不着痕迹的拉下韩磊握在她
腰上的手,走到张群英的身边。
「你好,我是韩磊。」她竟敢当他的面护着另一个男人!忍住即将挥出的拳
头,韩磊还是很有风度的伸出手,用力的握住张群英伸出的手,「谢谢你照顾筱
妍。」
「哪里,筱妍是个耐心又尽责的好女孩。」张群英看着纪筱妍,真诚的说:
「她的离开,最大的损失是。」韩磊一向这样握得人发疼吗?他纳闷的想。「看
来,你的老板十分欣赏你。
「韩磊对着纪彼筱挑起眉毛,」不过,亲爱的,大家都在等着我们开舞呢。
「说完,韩磊向张群英点头致意,然后搂住纪筱妍,重新加入热闹的人群中。
韩磊的高超舞技弥补了纪筱筱生疏的舞步,一曲舞罢,两人完美的搭配傅得
了满堂彩,惹得不少宾客纷纷滑进舞池,一时之闯欢乐盈室。
才刚开完舞,韩磊又铁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踱开,加上张群英也提早告辞,
回公司加班去了,寂寞与无助充塞在纪筱妍的心头。
虽然新娘子美得让不少男人心头痒痒的,但是,韩磊刚刚那个具有宣誓性又
充满占有欲的热吻,任谁都没有那个胆子去招惹新娘子。因为万一一个不小心,
韩磊大口一张,数十年苦心经营的公司可能就此被他并吞了。
「可以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就是大家对纪筱的一致观感。
看到韩磊正搂着苏丽红有说有笑,一副乐不思蜀的模样,给纪筱妍难以面对
周这一双双揣测的眼光,她想,她一定是全世界最狼狈的新娘子了。
「我有这个荣幸与全世界最美丽的新娘共舞吗?」
终于有个不怕死的家伙过来邀舞了。纪筱妍正想开口拒绝,抬起头来却看见
一双温暖熟悉的眼眸。
「李铭源大哥!」纪筱妍打从心里发出微笑。『好久不见了。「
她开心的把手交到李铭源手里,两人一同滑进舞池。
真的是好久不见了。那些往事,那些青春,在美芦的裙摆弧度中摆荡,荡出
清清楚楚的昨日情怀,也荡出陈郁浓烈的痴爱纠缠。
第三章
李铭源是韩磊的大学死党,和韩磊一样高、一样帅,又一样的才气纵横,只
要有他出现折地方,总是有一堆红花拱着他这片绿叶,所以他从不知道什么叫作
认真。
他们两个不仅是死党兼室友,还奉行刘备的名言,就是「朋友如手足,女友
如衣服」。尽管两人都受到女生的欢迎,却从来不为女人伤神,更别提争风吃醋
这种事了。
不过,两人虽然是如此臭味相投,李铭源却始终搞不清楚韩磊为什么每逢假
日就行踪成谜,他问了韩磊好多次,得到的答案不外乎是「我家里有事」。
有个鬼谁不知道他恨透了他的老爸,谁不知道他唯一的妹妹,高一就放洋当
起小留学生了,他家里还有什么事?难不成回家种花养乌?李铭源想起来就嗤之
以鼻。
「你是去找女人了吧?」他不正经的问。不过看起来不像啊,学校各色美女,
哪一个不是排着队在等韩磊的邀的,他干嘛还花钱?
「找……找你个头啦!」韩磊气得脸色发紫,大骂李铭源简直是吃饱了撑着,
穷极无聊毙了。
其实,李铭源并不是个好事之人,既然做兄弟的有难言之隐,打破沙锅问到
底也没有意义,就顺其自然吧。对于每当假期将至,韩磊习惯性露出一副魂不守
舍;或是收假回来,动辄哀声叹气的模样,李铭源都已见怪不怪了,因为他的结
论是,韩磊一定是得了「假日症候群」。
直到大四那年,李铭源才第一次见到新鲜人纪筱妍。
「兄弟,给你介绍,我妹妹!」韩磊兴奋的说。
「哇咧,好样的,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妹妹?」李铭源怪腔怪调的问。
韩磊暗暗给了他一拐,示意他住口。
「筱妍,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李铭源。」韩磊正式为两人引见。
害羞的纪筱妍只是笑,笑得花儿开了又谢了。
韩磊急了,忍不住说:「怎么净是傻笑!跟人家打招呼啊。」
「你好,我叫纪筱妍。」她羞怯的伸出手。
李铭源握住她冰凉圆润的手,怔怔望住纪筱妍艳如桃花又清纯似百合的脸,
他终于知道韩磊每逢假日就失踪的原因。
「喂!大情圣,你好像握得太久了。」韩磊在一旁抗议。
「妹妹都没说话,你在那儿吼个什么劲?」李铭源没好气的回答。
「喂!搞清楚,妹妹是你叫的吗?」韩磊火大了。
「我可压根儿不想叫她妹妹,我看叫亲爱的更恰当。」李铭源在心要挑起战
火,谁教他不够意思,把这样一个可人儿藏了这么久。
韩磊黑着一张脸,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的说:「纪筱妍是我的亲人;我不
希望你拿她开玩笑!」
李铭源倏然放开她的手,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男人的认真。
韩磊的「假日症候群」因为纪筱妍的出现不药而愈。李铭源原本以为这个大
情圣即将退出江湖,没想到他换女友的速度家翻书一样快,一个接一个,而且三
天两头不回家。
而他每次在校园中遇到纪筱妍,不是见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发呆,就是对着
流浪狗说话。他知道她内向害羞,总鼓励她多跟班上的同学说说话,或是参加社
团活动扩展生活圈,司是每次他说了一大堆之后,却发现她只是低着头。
他有次忍不住逍问:「你听懂了吗?如果你害怕,李大哥带你去参观我们的
杜团,里面有好多人,会教你弹吉他、唱民歌喔!」
半晌,才见她悠悠抬起头,眼睛晶晶亮亮的,小声但固执的说:「我……我
要等磊哥哥。」
李铭源没辙了,他只能无奈的看着她离去的瘦弱背影,就像一朵即将被风吹
倒的小花。
等那「三颗」茅坑里的石头?李铭源苦笑着想。不过说实在话,他反常的一
头热又算什么呢。如果他不是韩磊的好朋友,恐怕她也不会为他多停留一秒钟吧。
三天两头找不到韩磊的人,筱被妍只好到他住所的门外等人。在一次李铭源回家,
发现筱研等不到韩磊,楚楚可怜的蜷缩在门口睡着了。于是第二天,他主动打了
一副钥匙给她。
「如果没人,就自己开门进来,外面太危险了。」后来,韩磊回家发现纪筱
妍窝在客厅里写报告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气得暴跳如雷,但是他分不
清气的是自己的懦弱,还是该气她太过相信李铭源。最后纪筱妍也不争辩,默默
把钥匙放在桌上便走了。
「你这个浑蛋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纪筱妍是你的亲人吗?」李铭源气
得大吼,『你就是这样照顾亲人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正义感了?我韩磊交过多少女朋友,什么时候见过
你为她们出过头?」韩磊反唇相击,何况,她连我的女朋友都称不上。「他咬了
咬牙,」你看不过去,你心疼了,去追她呀!「
仿佛一个藏了好久的秘密被挖了出来,李铭源豁出一切的大喊:「你以为我
没试过吗?可是不管我跟她说什么,她总是『磊哥哥』长『磊哥哥』短,我说的
一切都只是个屁!」他露他脸上罩上一层悲哀,「加果可以,你以为我不想取代
你吗?你能说你一点都不在乎她吗!如果可以,我从明天开始就守着她,不管她
心里有没有我。」
闻言,韩磊颓然坐在沙发上,很久很久才拾起头来,黯然的说:「我给不起
承法,我不能结婚。因为我怕有一天,我可能会变成像父亲一样的坏男人,我怕
不能给她幸福,只有远远的逃开她。」
就在这件事过后的某天,发生了一件事。
「韩磊学长?」
「有事吗?」刚上完通识科目的韩磊,狐疑的打量着眼前一脸稚嫩的学弟。
「是这样的,我听同学说你是纪筱研的干哥哥。我是中文系一年级A班的班
代啦,纪筱妍已经三天没来上课了。」何德盛摸摸头,「可是我们都找不到她,
她平常很文静,都不说话,我找了她的基本资料,但上面没有她的电话。大家都
不知道她住在哪里,所以想请学长帮我们联络她。」
三天前,也就最他把她从住处赶出去的那天起,她就没来上学了,纪筱妍的
租处是韩磊帮她找的,运用他学生会长的头衔,很快便取得房东太太的信任,顺
利租到门户安全,价钱公道的好房子。
韩磊找到房东太太,借了钥匙说要帮纪筱妍拿讲义。他来到她房前,打开伸
手不见五指的门,赫然见到发着高烧,气若游丝的纪筱妍。
于是,他心急如焚的将她火速送往医院。
纪筱妍在急诊室里吊着点滴,醒来的时候,看见坐在床边泪流满面的韩磊,
她轻唤了一声:「磊哥哥。」
韩磊听了,知道自己再也逃不了了。他可以不去见纪筱妍,但是他无法不想
她,无法不爱她,因为她已经在他心中生了根、发了芽。
纪筱妍病愈回到学校上课后,原本不熟悉的同学纷纷主动表示关怀,尤其是
班代何德盛更热心把各科笔记借给她,让她觉得好窝心。而且,何德盛还把他在
餐厅里的工读机会让给她。
事实上从国中开始,纪筱妍每年寒暑个都会去打工。
「想念书就要自己赚钱。」这是爸妈给她的最后底限。
大学联考放榜后,她如愿考上了韩磊就读的大学,兴奋得在房中又叫又跳的,
只恨不行能够快点见到他,可是父母却坚决反对让她北上读书。
「又要学费又要生活费,读那么多书做什么?将来还不是要嫁人。」她母亲
满脸耐烦的说。
但是纪筱妍不听,她悄悄收拾了行李,留下一封感谢父母养育之恩的信,一
个人搭上火车,来到学校,赶在注册之前用微薄的积蓄缴清了学费。
开学后,她也曾经打电话回家,没想到母亲却冷冷的说:「既然出去了就不
要后悔,我们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纪筱妍哭了,毕竟父母养了她十几年,那是她的家。但是现在,她回不去了
吗?几年的亲情可以说断就断吗?「
她后来再打电话回去,父母亲都对她采取冷淡的态度。有几次她连话都还没
说完,另一头就不耐烦的挂掉电话,让她对着冷冷的空气发怔。
家是绝对回不去了。虽然她念的是公立大学,但是房租和生活费也是一笔沉
重的负担。韩磊不肯让她太辛苦,坚持要帮她付房租和生活费,可是这样怎么行
呢,她不能平白无故用他的钱啊。也因此,她才会尽量去找打工的机会。
而说也奇怪,打从她到学校的中式餐厅打工后,来吃饭的学生明显增多了,
打菜的地方明明有两条通道,却有一大堆人往她这边挤。
「这个麻烦你了。」一些粗鲁的臭男生竟然斯文有礼了起来,取完饭菜后还
奉送她一个自以为帅的微笑,或是递上一张小纸条。
那些纸条,纪筱妍一张也没看,她不是个三心二意的女孩,也没有兴趣拿别
人的感情开玩笑。
可是,韩磊却曾似真似假的对她说:「或者你试着多了解别人,很容易就会
发现比我好的人多得是。」
他心中仍然认定最好的结果,就是让纪筱妍心甘情愿的离开他,小红帽怎能
配大野狼?好女孩不该跟个坏男人的。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跟他们去看电影,跟他们去吃饭,让他们牵我的手?」
她展现了只有在他面前才有的伶牙俐齿。
韩磊半天不发一语,脸色铁青得吓人。
「你怎么这样瘦,是不是工作太累了?」韩磊很没有技巧的转了话题。
纪筱妍摇了摇苍白的小脸。事实上,在餐厅打工虽然可以吃一顿免费的午餐,
但是她往往在大量流汗之后,也失去了吃东西的好胃口,但是她不想让他担心。
「你明天就去把工作辞了,我会照顾你的。」韩磊很高兴他找到了让她远离
那些毒蝇的好借口,忘了前一刻自己才劝她离开他。
「你会照顾我多久呢?」她看他的眼睛,认真的问。
他想起母亲含恨的眼光,想起她临终的遗言——「告诉他,我不原谅他。」
是的,母亲终其一生都不原谅父亲的出轨背叛。
韩磊张开口,却发不出声。地老天荒的誓言究竟只是一场泡影,他在父母身
上体验了,他不能为未知的事做任何承诺。
由于纪筱妍的一句「你会照顾我多久呢」,让韩磊又开始跟其他的女孩约会,
他不给她希望,以为这样她就不会失望。
而纪筱妍除了在学校餐厅打工,她还在校内找到一个陪读的工作,对象是一
个乖巧的小学三年级小女孩,一周三次的晚间陪读,让她减少与韩磊相处的时间。
但在班上,她常常听到女同学在讨论着韩磊,不是说他和外文系系花打得火热,
就是说他跟企管系的某某某走得很近。
她不只一次在校园中看到他跟别的女孩说说笑笑,有一次,他甚至带个女孩
到她打工的餐厅来点餐。当时他搂着女孩的肩,像在炫耀什么似的对她说:「我
女朋友,漂亮吧?」
纪筱妍惨白着脸对女孩点了点头,继续着机械化的打菜动作。说不在乎是骗
人的。
她相信无论如何,韩磊终究会回到她的身边的,虽然他从不给她任何承诺,
可她却固执的相信他就是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因为她已经等了他好久好久。
日子在期待与矛盾中度过,转眼间纪筱妍就要升大二,而韩磊也即将毕业离
开校园。
虽然才淡淡三月天,毕业舞会却早早举行了。舞会当天,纪筱妍穿着韩磊送
的小礼服,针织的白色透明紧身上衣,配上多层次的丝质网眼纱缝制而成的低腰
短裙,让她看起来就像个轻盈曼妙的芭蕾舞者,她脚踩着白色的三寸高跟鞋,跟
着他一起出席舞会。由于是第一次穿高跟随,她紧张得连路都不会走,加上她自
认白已跳起舞来就像只鸭子一样可笑,所以一味怂恿韩磊自己去玩。
她告诉他:「累了,就回来找我,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
韩磊说服不了她,一股气闷的滑进舞他。他年轻阳刚的体魄,在舞他中辐射
出一波又一波的热力,她看见好多女生渴望得到韩磊青睐的脸,她看见她们火辣
的装扮和热情的躯体,几几乎乎要黏在韩磊身上。她也看见汗水从韩磊英挺的脸
上滴下来,同时还在自己的嘴角旁尝到咸威的泪水。
即使隐身在黑暗的角落,清新脱俗的纪筱妍却像个发光体般,引来一大堆邀
舞者,其中一位更不顾她的拒绝,在漫歌响起的时候,半推半拉的把她带进舞池,
握着她的手,搂住她的腰,缓缓起舞,还不时低下头来和她说笑话。纪筱妍很想
捧场,却始终笑不出来,只因在这匆忙之间,她失去了韩磊的踪影,急得又哭了。
舞池里的灯光愈转愈暗,转个身,纪筱妍被搂进另一个怀抱里。韩磊的脸贴
着她的,双手在她纤细的背部游移,彼此的身体从胸口到下体无一不密合。
「小骗子。」韩磊粗嗓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是说不会跳舞的吗?」
「真的真的。」纪筱妍用力拖紧他,慌乱的说:「是刚刚那个人强迫我的!」
「你哭了?」他感觉到她的脸颊湿湿的,「不想跟我跳舞『!」
纪筱妍哭得更严重了,抽抽噎噎了半天才说:「我以为你不见了。」
「我们走……」欲望在他不稳的声调里流泄。
她紧紧贴着韩磊的后背走着。外头的风癫狂的吹,吹乱她的发,吹得她的裙
摆翻飞,但她管不了这许多,任由他把她载往天涯海角。
屋子里黑漆漆的,李铭源还没回来,想必还在舞池狂欢吧。
韩磊打开灯,递给纪被妍一瓶加了奶精的可乐,隔着小方桌,盘腿坐在她对
面的和式地板上。纪筱妍闷头喝着,一张脸红通通的,似乎流露出一股喝了酒的
媚态。韩磊炽热的目光几乎要烧透她的四肢百骸,烧得她热血沸膨,也烧得她口
干舌燥发不出声,让她不敢抬头。
情欲在沉默中流来转去,只要一个眼神,一个触碰,欲望就会铺天盖地席卷
而来。韩磊不说话,他在压抑,在等待这场欲潮平歇。
然而纪筱妍不懂,她不懂韩磊为何沉默,是她又惹他生气了吗?
「磊哥哥……」纪筱妍怯生生的拉住韩磊的手。
韩磊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竟然这样不顾一切的将带回家来。现在如果不碰
她,他一定会因为欲求不满而死;如果碰了她,他一定会因为逞一时兽欲,愧疚
而死。
可是该死的,她竟然还把小手伸过来,红艳着一张小脸着向他。
一般电流倏地从纪筱妍温软的小手传到韩磊精壮的掌心,冲垮他努力禁锢起
来的欲望堡垒。舞池里那幕火辣辣的情景在他脑中闪过,那还没吻上的,还没来
得及触碰的……
思及此,韩磊抓起她的手,用力一扯,让她跃坐在他身上,她纤细的背抵在
他厚实的胸膛上。
纪筱妍惊呼一声,韩磊抓准她张嘴的时间差,立刻转过她的头,把火舌伸入
她口中探求甜蜜。
她的双唇被他吻得又红又肿,好不容易他放开她的唇,抬起她的双手,往后
留住他的颈项,让她的胸部更加往前挺。
韩磊把头偎送她的后须项,吸取她颈间的芳香,然后悄悄拉开她小礼股背后
的拉链,双手溜进她的腋窝。他用力聚拢两座小白丘,直搞山丘上的花朵……
知道有一只眼睛正在侦查着自己,李铭源故作亲热的握住纪筱妍的柔美,另
一只手置在纪筱妍丰满的乳线下,并且还不安分的在她的裸背上轻抚着。
拉着纪筱妍转个身,无视于韩磊冒火的眼神,李铭源呵呵笑了起来。接着,
他故意把头垂得低低的,状似亲密的贴近她白嫩的耳垂。
「筱妍。真心恭喜作。」李铭源几乎要吻上她的耳垂。
「李大哥。」纪筱妍幽幽开口,「我……事情不是像你想的……他娶我,只
是为了……」她说不出口了。
「你以为他娶你只是为了小瞳?『李铭源反问。
「啊!」纪筱妍惊讶的抬起头。
「别这么吃惊,那个家伙有哪一件事是我不知道的,」李铭源神秘兮兮的说。
「我还知道一件天大的秘密,连韩磊那个家伙自己都不知道的大秘密。」
「真的?」纪筱妍好奇的仰起小脸,几乎碰到李铭源的脸。
「哪个秘密就是……」李铭源继续把嘴巴贴在纪筱妍耳朵上,「那个秘密就
是……韩磊他爱惨你啦!」
看见韩磊气得七窍生烟,脸色绿得好像已经缺氧似的,李铭源可乐歪了。
他将她转了一个圈,「相信我,筱妍。」他正色道,「肉眼是看不见真相的,
你必须用心……」
「好熟悉的话。」纪筱妍笑了起来,「是小王子里的名言嘛!」
「真糟糕!被你识破了。」
这次,纪筱妍和李铭源一块笑出声。
「李经理,你今天晚上心情特别好,」韩磊阴鸷的声音在纪筱妍与李铭源身
边响起。
「那当然。」李铭源刺激韩磊,「佳肴美酒当前,清丽佳人为伴,焉能不快?」
「满室名媛淑女你不会邀请,净来招惹朋友妻。」韩磊怒不可遏,「我看你
是居心不良。」
「韩磊。」纪筱妍见韩磊愈说愈不像话,忍不住出声,「你误会了,李大哥
他只是……」
「我只是看见这么美丽的小新娘却孤零零的,难免我见犹拎起来,所以忍不
住要陪陪她罗!」李铭源接着说下去。
「我的老婆不劳你费心。」若不是冲着和李铭源之间近十年的情分,韩磊就
要请他吃「拳头大餐」了。
韩磊怒气冲冲的把纪筱妍拖进舞池,紧紧的搂住她,搂得她都发疼了。他搂
得那样用力,让两人之间一丝踏隙都不留。
朦朦胧胧之间,纪筱妍想起七年前那场毕业舞会,那时候的韩磊也曾这样要
命的搂着她,她想着想着,不禁流下眼泪。
在韩磊肩上抬起泪眼,她看见李铭源还站在前方不远处,他悄悄的把手放在
心日上拍一拍,对着纪筱妍咧开嘴。
纪筱妍知道他想提醒她,他方才对她说的话。
李大哥,但愿你是对的,但愿你是对的……纪筱妍在心中暗暗祈祷。
她在哭,韩磊可以感觉到她微微的颤抖。难道她就这样讨厌他吗?为什么那
银铃般的笑声不是为他?为什么那娇媚的容颜不肯为他绽放?
「累了,就回来找我,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
他还记得她在毕业舞会上说过的话,可是,这个小骗子没有等他,反而离开
了他。
不!他不放手,她是他的!紧紧搂着纪筱妍,韩磊在心中狂喊。
送走最后一位宾客,一位态度谦恭的侍者烦着韩磊跟纪筱妍搭上专属电梯,
来到饭店顶楼的高级蜜月套房。那是间可以俯看台北夜景的房间,是饭店经理送
给韩磊这位大客户的结婚礼物。
纪筱妍看见偌大的卧室中央,摆着一张让人脸红心跳的超级大床。
「累了吧?先去洗个澡。」韩磊悠悠哉哉的对纪筱妍说。
纪筱妍赶紧逃到浴室,浴室里的浴池一样大得吓人。
人,要放满水可会花不少时间。想到韩磊应该也很累了,她报快放弃泡澡的
念头,脱下衣鞋和手上的大钻戒,开始淋浴。
洗完澡后,她发现自己忘了拿睡衣,幸好浴室里有浴袍。她穿上浴袍绑紧腰
带,拉紧领口,烫着一张被蒸气的红的小脸回到卧室。
原来韩磊正站在窗口,眺望着脚下的灯火辉煌,一听到脚步声便回过头来。
他回头看见她纯真的模样,看见她那仿佛被情欲染红的小脸,他抿紧嘴,一
语不发的越过她,冲进浴室。
他发过誓他不再碰她的。她的心却没有他。他无法容忍,也不能原谅,所以
他一再摇醒昏死过去的她,一再折磨着她细致的身体。
他记得那天早上看见她眼底深深的黑眼圈,知道把她累坏了。而看着她疲倦
的睡脸,他下体竟然又亢奋起来,如果再不离开、他又要不顾一切占有她了。
所以他选择逃开,在又差又惭又极度渴望她的状态下,他无法平静的面对她。
他怕他忍不住把她关起来,忍不住会伤害地。
在浴室门关上的刹那,纪筱妍松了口气,她赶忙摊开王妈帮他们准备好的大
皮箱,翻找着内衣和睡衣,可是翻来翻去,找到的只是透明得吓死人的内衣内裤,
而睡衣也是缓缀满蕾丝的红色透明薄纱。
「总比什么都不穿要好吧?」纪筱妍叹口气,换上透明的内衣裤和红色透明
薄纱睡衣,站在等身镜前,看着自己若隐若现的曲线,顿时发起呆来。
此时,腰间围着条大浴中的韩磊推门而出,两人就这样怔怔对垒着。他性感
结实的胸膛闪着动人的水花,脸庞棱角分明,腿修长有劲,浑身散发着性感,看
得纪筱妍口干舌燥。
她微张的红唇发出出甜蜜的辐外……
好温暖,好舒服,像一株向阳植物般,纪筱妍直往温暖的源头钻。
她舒服的把手搁在安全的堡垒上,堡垒?她摸了摸,是人肉!
抬起头看见韩磊嘲弄的眼神,纪筱妍吓得缩回了手,滚离他的怀抱,用棉被
裹住胸口,坐在离他最远的床边。
倒是韩磊一脸满不在乎的起身,抬起掉在床边的浴中……
「想逃开我,投进别人的怀抱?」韩磊坐在她身边,残忍的问。「我想想…
…」他拨了拨凌乱的黑了,「昨天那个跟你搂搂抱抱的……对了,张老板,该不
会就是你的亲密爱人吧?不过,我看他的年纪,应该快四十了吧?」他瞄瞄她的
胸部,「照你昨天那样的叫声……他可能很难满足你吧?」
他不懂,人家不是说女人是因爱而性的吗?她口口声声说不爱他,可是他只
要一抱住她,一吻住她,她就软绵绵的任他为所欲为,那她仍是爱着他。还是她
抗拒不了性的诱惑呢?这浑蛋,竟敢这样侮辱她!纪筱妍抬起手,却没来得及挥
落而下。
「你应该记得,上一次甩了我一巴掌的代价,就是同我上床,不……该说是
上『沙发』才对。」韩磊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腕,「你可以再甩一次,我会把它当
成你想再来一次的暗示。」
纪筱妍颓然放下手,像一朵瞬间调零的小花,缩在床角,一语不发。
「不过,你的确进步了,懂得把爱与性分开了。」想走她心头的那个人,韩
磊就更想说些什来激怒她,「口口声声爱的是别人,还不是照样跟我上床。」
泪水从她的眼眶无声的流出来,她倔强的说:「或许你是做爱高手,但是我
跟他在一起能得到的快乐,是你所无法想像的。」
她脸上浮现出梦幻般的光芒,那是想起至亲至爱的伴侣才会有的神色。韩磊
被打败了……
良久,韩磊平静的走出来,拨了手机,「王妈,麻烦你请吴叔来接……少奶
奶,嗯,公司还有事在等我去处理。」
抛下电话,翻开皮箱,快速套上衣裤,韩磊头也不回的离开房间,只留下表
一声的关门声。在纪筱妍耳边嗡嗡作响。
韩磊又逃了,想起她脸上为别人流露出来的爱光。他就不敢面对她。他不知
道他是怎么了,他等了她七年,再重逢却是互相伤害。
小瞳早也盼、晚也盼,始终盼不到爸爸。
「妈妈……是不是小瞳不乖,所以爸爸又不要小瞳了?」他敏感的问。住进
新家已经整整一个礼拜,他还没见过爸爸呢。
小瞳转学换了个新环境,但是活泼外向的他愈来愈愁眉不展,每天只想快快
放学,深怕错过了爸爸。
前几天,王妈高高兴兴的说爸爸妈妈很快就会一起回家。小瞳记住了。每天
一下课,他就急着跳上吴叔的车,都忘了跟连老师和同学说再见。
但是盼啊盼的,他好不容易回到家,仍然不见爸爸的人影。得知叔叔就是爸
爸的喜悦,已经被无尽的等待磨掉了。
「小瞳很乖,爸爸很爱小瞳的,只是爸爸好忙好忙。」纪筱妍吸吸鼻子,
「等爸爸回来了,我们一起大动物园有无尾熊好吗?我们赶紧洗手吃饭,小瞳要
长得又高又壮,爸爸才会更爱你。」她牵着小瞳走进餐厅,努力安慰着他。
站在一旁的王妈泪眼汪汪的听着母子俩的对话。
「这个磊少爷,真的是愈来愈不像话了。」王妈难过的摇摇头。
她咕哝的走向大厅,看见韩磊刚好走进门来。
「磊少爷,你可回来了。」王妈拉住他的干,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端详着
他,「你这孩子是怎么搞的?家可以不回。饭总不能不吃啊!」
谁也不知道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青年才俊,回到家,却像个孩子似的让王妈
念啊念的。
王妈不由分说的把他往餐厅里推。
「磊少爷回来了,磊少爷回来了。」王妈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坐在餐桌前的纪筱妍抬起头来看见他,心头震了一下,他看起来似乎很疲惫,
眼中布满血丝,原本阳刚使挺的脸颊都凹陷了。
「磊少书刚好赶上开饭。」王妈很快替韩磊添了副碗筷,「你可要多吃一点,
看你都瘦得不成人形了。」
小瞳瞪着坐在餐桌前的韩磊,好像不认得她似的。
「小瞳,怎么不说话?」纪筱妍艰难的开口,「妈妈不是告诉你,那是爸爸
吗?」
「小瞳,我是爸爸。」韩磊声音在颤抖,「我们见过面了,不是吗?」
小瞳嚎啕大哭起来,「爸爸……我以为你不要小瞳了……」
「小瞳。」韩磊冲到小瞳面前,紧紧把他抱在怀里,「爸爸怎么会不要你呢?」
见到小瞳的鼻涕眼泪弄脏他昂贵的西装,但是他不在乎。
「因为……爸爸都不回来看小瞳……」小瞳吸吸鼻子。
「好了,小瞳别哭了。」纪筱妍按捺住激动与眼泪,镇定的说:「爸爸还没
吃饭呢,你不放开爸爸。让他吃饭饭吗?」
「爸爸吃饭饭。」小瞳放开韩磊,抓起碗里的炸鸡,「爸爸吃炸鸡。」
韩磊感动的咬了一口炸鸡,「嗯,好吃喔。」父子两人相视的笑起来。
这就叫做父子天性吗?纪筱妍几乎嫉妒起来。想起当初,她可是费了好多工
夫,才让小瞳学会叫妈妈的。
「筱妍,」韩磊对着一旁沉默的纪筱妍诅:「谢谢你。」
「谢什么呢?」纪筱妍淡淡的说:「吃饭吧。」
纪筱妍脸上挂上客套的微笑,在她与韩磊之间,拉起一条无形的界线。
韩磊看着她的笑,一颗心一再退缩,退到一个他自以为安全的角落。
一整个晚上,小瞳都黏在韩磊身边,父子两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似的。而现
在,小瞳正躺在韩磊的肚子上,两人一边嬉闹一边看卡通影片。
「爸爸,你看……」小瞳不时兴奋的喊。
父子俩的笑声洋溢在偌大的起居间。
洗完澡来到客厅,纪筱妍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挤进他们父子俩的世界,不
由得怔忡了好一会儿,良久。回过神来。
「晚安。」她对着小瞳说,多希望他会像平常一样吵着要她说故事。
「妈妈晚安。」小瞳在韩磊的胸前抬起小脸,快乐的说。
「晚安。」纪筱妍轻轻的再说一声,没等回应就上了二楼。
月光从落地窗前洒落进来,蓝色的房间蒙上一种属于沙滩的宁静,静得让人
清清楚楚的听见纪筱妍微弱的啜泣声。
房门轻轻被打开,她知道不是王妈,王妈是不会忘记敲门的。躺在床上,她
排命止住眼泪,但是立在床前的人影却始终不肯离开。
「筱妍,别奖了。」韩磊轻声问,「你不愿意我爱小瞳吗?」
渐渐的,啜泣声停止,纪筱妍吸吸鼻子回答:「对不起。找不知道自己是怎
么了?你愿意爱小瞳,我应该很高兴……」
她从床上坐起身,月光映在她泪痕甫干的脸颊上,显得楚楚可怜。
「我只是习惯被小瞳需要,被他依赖。」她绝望的摇摇头,「我不是故意要
嫉妒,可是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在其他年轻女孩还忙着约会亨乐的年纪时,下了班之后,她总是拒绝所有的
邀约。急急忙忙到保母家接小瞳。那时才二十岁的她早已经习惯跟尿布奶瓶为伍。
她每天晚上对着小瞳叫妈妈,叫了好久。小瞳却先喊了爸爸。她哭着向房东
张妈妈问,小瞳为什么不叫妈妈,张妈妈安慰她说,因为爸爸的声音比较容易发,
所以大多数的宝宝先喊的都是爸爸。
于是她收起眼泪,捺着性子天天对着小瞳叫妈妈。终于他学会叫妈妈,从此
不再叫爸爸,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爸爸。
直到小瞳四岁上了幼稚园,在其他小朋友口中听见爸爸的伟大,像是爸爸会
把他们扛在肩上,爸爸会带他们跑步、追狗、打棒球。但是他回家问她,她却哭
得好伤心,并告诉他爸爸已经死掉了。
死掉就是被埋进土里再也看不到了。小瞳说他知道,拿起小手帕擦擦纪筱妍
的脸,「妈妈,我爱你。」之后,只要有人在她面前提「爸爸」两字,小瞳总会
小声的制止,「嘘,爸爸死掉了,妈妈会哭喔。」
她努力扮演好母兼父职的角色,但是,当她看见小瞳对其他小朋友的爸爸露
出渴望的表情时,她知道有些事情是母亲所无法替代的。
韩磊忍住将她揽进怀中的冲动,僵硬的说:「不论如何,你永远都是小瞳的
妈妈。」
而他永远都是小瞳的爸爸,这是不管她到海角天涯,都摆脱不掉的事实。她
曾经一无所有,小瞳就是她的全部;她把被韩磊践踏在地上的爱,—一拾起,全
部给了小瞳。爱,让小瞳成长为一个乐观自信、开朗活泼的小男孩;而她,在小
瞳的成长过程中,则找回了付出爱的能力。
可是韩磊的出现,让他们母子俩的关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表面上,她害怕
小瞳爱爸爸比爱妈妈多;实际上,她难堪的发现自己真正害怕面对的是,韩磊只
爱小瞳而不爱她的事实。
多可怕啊!二个七年前就被证明过的事实,在七年后,她还把头埋在沙里不
肯看清楚。
但更糟的情况是。如果小瞳这一辈子再也离不开爸爸,那他就会失去一个妈
妈了。
纪筱妍昏乱的想,她觉得好累,累得连流眼泪的力量都失去了。她多想就这
样永远沉睡下去,不要再醒来……
第四章
「王妈,是我,今天有应酬,要晚点回家。」韩磊握住电话,迟疑了一会见
才问:「筱妍……她还好吧?」
「好好好,好得不得了。她和瞳少爷在花园里跟阿志一起种花呢!」王妈叨
叨絮絮的欲说下去,韩磊却心不在焉的挂断了电话。
纪筱妍跟家里的每个人都相处得很好,她喜欢阿碧的好手艺,夸赞吴叔的好
脾气,欣赏阿志的有耐性,更依赖王妈的善恤人意,她总是红着睑,笑吟吟的。
可是见到他,她红通通的笑脸就变得礼貌有距离了。她变得客套,变得沉默,
好像他是个陌生人,好像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快乐。
韩磊觉得好嫉妒,嫉妒那些可以得到她灿烂欢颜的所有人,阿碧、吴叔。阿
志、王妈……
咦?他怎么嫉妒那些眼了他好些年的忠心仆人?韩磊啊韩磊,你真的是病了!
他苦笑了起来。
看来他好几。天没回家。反而让她更自在快乐了。韩磊坐在办公室里,对着
窗外的天空沉思起来。
「咳!老董,还不回家。最近有什么大案子值得你如此拼命?」李铭源突然
出现在韩磊面前,吊儿郎当的挖苦着,「据我观察,您老好像以公司为家好几天
了。」
「李铭源,你懂不懂礼貌?」韩磊把目光调回,看着他光火的说,「难道你
不知道送别人办公室前,要先敲门的吗?」
「天地良心!我在门外敲得手都发酸了,也不见你搭一声腔。」李铭源夸张
的说:「我是怕里面发生了什么凶杀案之类的,所以就自己推门进来啦。」
「少在这里类腔作势的,没事快滚!」韩磊凶恶的说。
「我们十年的交情,竟这样给你糟蹋?我实在太伤心了,呜……」李铭源掩
面假哭起来。
没想到哭了半天,韩磊却不吭一句。
李铭源收起玩笑,正色问道:「兄弟,情况不好吗?」
韩磊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他心灰意冷的说:「阿源或许我真的不该勉强她嫁
给我。」
「你在说什么?男未娶女未嫁,谁敢说你们不是互相在等待着彼此。」想起
他们之间轰轰烈烈的那一段,李铭源肯定的说。
「我等了她七年,才知这她心里根本没有我。」韩磊对一切都不能确定了。
「只要你是真心爱嫂子,她会懂的。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在商场上那
种快狠准的气魄呢?别让做兄弟的我瞧不起你。」李铭源用了激将法。
「阿源,你不懂。」韩磊把脸深深埋进掌心,绝望改说:「我爱她,可是她
心里有别人;我爱小瞳,可是她却因此伤心的流泪。真的,我不敢回家,因为看
见我,她的笑容就枯萎了。」他的声调不稳。「我可以容忍她因为爱上别人而离
开我,可是我不能容忍她心里一点也没有我,因为我的心里只装得下她一个。可
是你能相信吗?她说她和别人在一起的快乐不是我能想像的…」泪水从他掩面的
指缝中流出来。
明明是两个相爱的人啊,为什么却走进死胡同,撞得满头是包呢?走出韩磊
的办公室,李铭源轻轻叹了口气,唉!情字这条路可不好走哪。
几度挣扎,韩磊络于鼓起勇气回家了。虽然不愿意让筱妍伤心,可是他想念
她,想看看她、摸摸地、抱抱她,但他又好怕听见她说爱的不是他,还有小瞳,
他不希望以为他「又」抛弃他了。
王妈一见着韩磊,免不了又是一阵数落。天晓得在纪筱妍的泪和小瞳的笑之
间,回家这件看简单的事,已经变成韩磊心中巨大的煎熬。
丰盛的餐桌上,摆了一只漂亮的水晶花瓶,里头插了三朵鲜红欲滴的玫瑰花。
「爸爸,爸爸,妈妈说玫瑰花要送给爸爸的,因为妈妈说爸爸工作太辛苦了。」
小瞳的话让韩磊诧异的拍起头,他全神贯注的盯着纪筱妍,「真的吗?小瞳。」
他不敢置信的再问一次:「真的是妈妈说要送给爸爸的?」
「真的,真的。」小瞳从碗里始起头来认真的回想,「刚刚我们在花园玩,
我问爸爸为什么好多天没回家,姐妈就说爸爸工作很忙,很辛苦的……后来妈妈
剪了玫瑰花,就说送给爸爸好了。」
纪筱妍红了睑,小瞳这个鬼灵精,竟然记住了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只是小瞳
并不知道,当时她是怕他继续追问一些令人难以招架的问题,因为她也不知道韩
磊为什么不回家,也不知道他睡在哪里,而地不愿意去想,任会发现让人心碎的
答案。
小瞳吞了一口饭,想起什么似的又抬起头说:「可是,我不喜欢爸爸太忙,
都不回家陪我们。爸爸你为什么要很忙呢?」
没想到她不敢问又不敢想的问题,却由小瞳嘴在抛了出来。
「因为爸爸有很多应酬。」其实韩磊一向讨厌应酬的。除非万不得已,否则
他一定听王妈的话乖乖回家吃晚饭。
「什么叫应酬?」小瞳继续追问。
「应酬就是……」韩大老板辞穷了。
看见韩磊脸红耳赤,一到无法招架的窘状,纪筱妍忍不住轻笑出声。
韩磊愣得的看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纪筱妍,不禁把小瞳的问题抛到脑后。
「爸爸,你为什么一直看着妈妈都不吃饭?」小瞳又有问题,「而且,你还
没有告诉人家什么是应酬嘛?」
小瞳不假修饰的童言童语,让纪筱妍差点被噎住了。
韩磊更是一副做了坏事被抓到的模样。在小瞳眼里,他可能跟色狼没两样吧?
他轻咳一声,狼狈的答:「应酬就是……做一些你不喜欢,但是却一定要做的事。」
这样的解说会不会太深奥了一点?
「喔……我知道了。」没想到小瞳一点就通,「我也讨厌应酬。」
年纪小小,口气却不小,这个小家伙也有应酬啊。韩磊失笑。
「就像我不喜欢李小美,她却跑来跟我玩。有一次我叫她走开,她就哭了,
然后老师跟我说小朋友要相亲相爱,还要我跟她做好朋友……」小瞳让人啼笑皆
非的结论,让韩磊和纪筱妍都笑了。
意外的三朵花,为餐桌上的三个人带来意外的融洽气氛。
纪筱妍为这难得的融洽几乎感动得落泪。她看得出来韩磊的确努力在做一个
好爸爸,这样应该就够了,她应该满足了,至少小瞳和她总有一个能得到韩磊的
爱,否则跟自己的儿子争风吃醋不是太荒谬了吗!
只要小瞳幸福快乐,不论是走是留,她都应该无怨无悔。
☆☆☆
日子开始在平顺中度过,韩磊变得爱回家了。
小瞳成为他们生活的重心,是他们紧张关系里的一剂润滑剂。但是,只要小
瞳一离开,气氛就会在沉默中蒙上一种炙死人的尴尬。
像刚才,三人一起待在书房,小瞳和韩磊一块挤在韩磊的大书桌前,一个在
写功课,一个在看公司报告,而纪筱妍则坐在墙角的沙发里,安静的阅读杂志,
空气安静温暖的。
可是阿碧送茶水送来,看见小瞳打了个呵欠,立刻把他抱回房间睡觉去。于
是,办公的无心办公了,看杂志的更是看了半天仍停在同一页。
「嗯……不打扰你,我回房了。」终于,纪筱妍客气又生疏的和韩磊道了晚
安,轻手轻脚的离开书房。
韩磊好恨,恨自己不敢抱住她,不敢用力的爱她,不敢破坏这好不容易建立
起来的和谐关系,更恨自己竟走无法让她忘了心中的另一个人。
相爱的人怎能天天相见却不拥抱?可是天老爷,她不爱我!韩磊在心中呐喊。
在冷冷的夜中,他只能任凭冰冷的水一道又一道浇促他火热疼痛的欲望。
爱情里的独脚戏,他不确定自己还能演多久。
而在另一间房里,如静止海水般的蓝,此刻却平息不了纪筱妍颤抖的欲望。
她曾经那样如痴如狂,跟随韩磊同赴情欲极乐世界的殿堂,在韩磊面前丝毫
不觉羞耻的袒露自己所有的私密。她没有忘记韩磊曾经到达连她都不曾探入过的
地方,仿佛那儿本来就是为了邀他进入而存在的。
然而韩磊带走了她所有的热情和欲望,让她以为自己变成一个无知天觉的冷
感女人。
七年来,追求她的人不少,知道她有了孩子,依然不愿打退堂鼓的也大有人
在,但是她从不给他们机会,她不愿这世界上再多一个因为爱过、伤过而对爱情
绝望的可怜人。
是的,年轻的躯体隐藏住她千疮百孔的心,韩磊把她从头到脚爱透了,也将
她彻头彻尾伤透了。
只是纪筱妍不明白,为何面对他时,她的心会鼓鼓的跳动,体温会不自主的
上升,体内更有一种巨大的空虚需要被填满,就像……她还爱着他的时候一样。
次日早上,纪筱妍帮小瞳整理书包,发现小瞳的作业簿不见了。她想起昨天
他们父子窝在桌上一起着公文,一起写功课,大老板变成小学生,小学生好像大
老板的滑稽情景,就觉得很好笑。不过想到昨天她抬起头时,发现韩磊痴痴的望
着坐在沙发上的她,那幽幽暗暗的眼神,笑容又从她的脸上隐去了。
站在小瞳房里发了半天呆,脑海中净是韩磊看似深情的脸庞,她不知道自己
是怎样鬼迷了心窍,竟然有这样的痴心妄想。理开纷乱的思绪,她才想起要到韩
磊的书房,帮小瞳找作业本。
推开书房,整洁的桌面上哪有什么作业薄,想是被收进抽屉里了。纪筱妍拉
开中间的大抽屉,作业簿果然在这儿。当她正要关上抽屉,视线却被一个微微泛
黄的信封吸引住了。她颤抖的拿起信封,没错,上头歪歪斜斜的写着「韩磊」两
个大字,正是七年前她写给韩磊的最后一封情书。
于是,时光一下掉回七年前……
毕业舞会结束后,韩磊积极的为毕业论文做最后的冲刺,同时也努力准备预
官考试。而他也一反常态,不再要求筱妍多看多比较,也不再动不动就要她离开。
事实上,沉醉在爱情里愈发娇艳的纪筱妍,已经引起他人的觊觎,现在之所
以没有人敢采取行动,是因为他能守着她,可是想起两年的兵役,他真的没有把
握。第一次,他把心中的疑虑告诉纪筱妍,却半天都不听她吭一声。
她急了,忍不住追问,纪筱妍才慢慢的抬起亮晶晶的眼睛,促狭的说:「那
要看你的诚意,看你有没有好好表现了!」
「你的意思是……」他故意扭曲她的话:「我表现得还不够『卖力』罗!」
不顾周遭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一把拥住她,全力吻住她的唇。
「磊哥哥,不要。」纪筱妍奋力的娇喘着。「磊哥……」
韩磊更加深劲道,吻得她天昏地暗。
「磊————」韩磊在她喊出「哥哥」两个字前,再度堵住她的唇,反覆辗
转着,吻得她忘了抗议,忘了身在何处。
「别叫我哥哥。」韩磊沙哑的低喃。「哥哥不能这样……
「他咬上她白皙的颈项。
韩磊隔着薄薄的T恤啃啮她的胸,双手更色情的在她身上游走,完全无视于
来往同学们惊异的眼神。
「剩下的,晚上来我家,我会好好表现能你看……」他环住她瘫软的身体,
在她耳边喘息着说。
就这样,韩磊放弃一整片丛林,独守纪筱妍一朵花的事实,引发校园里一阵
热烈的讨论。没想到最后驯服韩磊这匹野马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楚楚可怜、
弱不禁风的小女孩。
两人的日子在甜蜜中度过,但是太幸福的日子,总让人隐约感到一丝不安。
一天中午,下了课,他们明明约好一起吃饭的,但纪筱妍左等右等却等不到
韩磊,她紧张的跑到人潮汹涌的餐厅,找到正在大快朵颐的李铭源。
「他啊……」李铭源一嘴的饭莱,含糊不清的说:「早上他说人不太舒服,
没来上课。不过你别担心,韩磊壮得跟头牛似的。」
不舒服?韩磊一向少生病的,会不会是感冒了?谁教他睡觉总不穿衣服。
看她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李铭源掏出钥匙,「不放心的话,就去看看吧。」
拿了钥匙,纪筱妍旋风似的跑到校外,买了清粥小菜,直奔韩磊住处。
她轻巧的开了大门,发现韩磊的房门没锁,她走近房门,眼前的景象却把她
的世界炸得四分五裂。
她竟看见韩磊的裸背,和苏丽红的赤身露体……
苏丽红是她小学的同班同学,她的爸爸好像在商场上颇有名望,她是一个任
性又骄纵的大小姐,全班同学里,她只对韩蕊有好脸色,因为韩蕊家有钱,这是
同学们的说法。但是,纪筱妍知道苏丽红喜欢韩磊,因为她好几次到韩家玩,都
看见苏丽红在韩磊身后跟进跟出的,苏丽红和韩磊勉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吧。
而现在,她的韩磊正亲密的把头枕在来丽红赤裸的胸口上。
乍见纪筱妍;苏丽红显然也吃了一惊。不过她很快恢复镇定,轻轻推开韩磊,
下床抬起韩磊的睡袍罩住自己。
「嘘……别吵醒他,他刚刚可累坏了呢!」苏丽红一面淫笑,一面将怔住的
纪筱妍往门外推,顺手关上房门。
纪筱姘脑中一片空白,韩磊不是病了吗?怎么会赤裸裸的躺在另一个女人怀
里。她完全愣住了,怎么会是这样子?
「可把你这个小女孩给吓坏了,呵呵……」苏丽红满脸得意的说。「不过还
好你来得晚,否则你就会真正看到男人究竟有多坏了。」
够了,真的够了!
手中的清粥小菜掉落一地,纪筱妍却浑然不觉。什么是真爱?什么是唯一?
都死了,都不存在了。
她应该流泪的;可是她没哭,她觉得自己好像被掏空,轻飘飘的什么都没有
了。她看到有好多白色的东西在她眼前飘,是天使来接她了,她就要死了。
但她保持着最后一丝自尊,挺直腰杆,走出那个把她的心敲碎成一片片的地
方。
当天下午,纪筱妍回到学校,在下课时等到李铭源,笑着交给他一封信。
「请帮我转交给韩磊。」她用微笑截住淌血的心。
「你没见到他吗?」李铭源不解的问:「那家伙还好吧?」
「见到了。」她笑着回答,「他……很好……可是,我有些话忘了告诉他了。」
「真受不了你们,天天见面还不够,现在又搞起『传书』这种事。喂,先声
明一下,在下我可不会飞,下回可别找我当『飞鸽』了。」李铭源糗她。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她轻轻回答,笑着把钥匙还给他。「再见了,李大
哥,谢谢你。」
她想起他曾经因为打了一把钥匙给她,而被韩磊恶狠狠的骂了一顿。无论如
何,李铭源一直是朋友,她要笑着和他说再见。
回到住处,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她要永远离开这个令人难堪、心痛的地方…
…
「小瞳来……」纪筱妍向刚爬上溜滑梯的小瞳喊着。
「妈妈小心……我来罗!」小瞳顺着滑道溜进球池,刹那间,七彩塑胶球满
无乱窜,母子俩开心的打起「塑胶球」仗,「爸爸……快来跟我们一起玩。」他
发现倚在游戏间门口的韩磊「不了,爸爸还有事。」韩磊拒绝小家伙的提议。他
看见纪筱妍跟小瞳一块在球池里嬉闹,在地板上打滚一他很想不顾一切的加入他
们,可是他知道她会因此变得礼貌又拘谨,她依然会对他笑,但却是那种对陌生
人所露出的善意而敷衍的微笑。
他想起她的泪,他已经占据小瞳太多时间了,该还给他们一些独处的空间吧。
或许有一天,她会发现他并不是个大恶人,他并不是残忍的非要将小瞳从她身边
拉走,而是希望她可以留下来,心甘情愿的留下来,不只为小瞳,也为他。
可是,她不肯让他爱她。而他爱小瞳,又怕她误以为他要抢走小瞳,所以只
能退回孤独的角落。
他想过千百种两人重逢后的情景,但是没有一种是现在这种情形。
他记得大学时期和纪筱妍一起看过的一部欧洲电影,电影里优雅的妻子和有
钱有权的丈夫所住的家很大,还可以在院子里优闲的喝下午茶,两人过着相敬如
宾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年轻貌美的妻子认识了一个满腹才华的年轻画家,她才
懂是什么,热情又是什么,她在华丽如鸟笼般的华屋里,想的却是住在海边,怀
才不遇的落拓爱人,她虽然对丈夫说着客套话,可是她的眼神总是越过他。而妻
子的婚外情很快被丈夫知道了,他软禁了妻子,用各种手段逼得年轻画家走投无
路,只好黯然离开。
在看完电影后,纪筱妍哭得唏哩哗啦的。
「那个先生太可恶了!」她忍不住指控。
他反问她,难道电影里的妻子红杏出墙就该被原谅?
「不是每个人都很幸运,一次就可以遇到真爱的的。我很佩服她,当真爱来
临的时候,能够勇敢不放手。」她仰起小脸很坚定的说。「如果你是那位丈夫,
你会成全他们吗?」她已经完全入戏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独守一朵不再为你而开的花?」这是他当时说过的
豪语。
可是现在,他却真真实实的体会到那部片中做丈夫的悲哀,感受到他软禁妻
子,逼走画家之后的悲哀。可是不论如何,那位丈夫总还清楚的知道画家的存在,
可是他连对手在哪里都不知道。
再多的钱与权,也买不回妻子那颗已经出走的心,筱妍她究竟把心给了谁?
韩磊在心中闪着。
他颤抖的拉开大抽屉,翻出一个泛黄的信封,七年前,纪筱妍用这封信判了
他死刑,却不给他原因。他带着这封信去当兵,也带着这封信到异地留学,不管
到哪里,这封信始终是他最重要的行李。可是,是他的智商不够吗?为什么百读
千读之后,他却愈看愈胡涂?就像一个习武之人,偶然得到一本武功秘笈,却怎
么也看不磨,而愈是看不懂,愈是丢不掉。
望着这一封七年前几乎杀死他的信,不可遏抑的如潮往事,再度排山倒海的
向他涌来……
下了课回到住处,看见客厅里散落一地的清粥小菜,李铭源皱起了眉头。他
推开韩磊的房门,这家伙仍然在昏睡。
人家说病来如山倒,愈不常生病的人,生起病来可能就愈发不可收拾,说的
该不会就是这个家伙吧?
「喂……」他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
李铭源走近床摸摸韩磊的额头,天,这还真不是普通的烫,他吓了一大跳。
筱妍下午不是来过了吗?怎么没有送韩磊看医生,反而莫名其妙的拿了一封
信说要转交给韩磊?
李铭源心中有着一连串找不到解答的问号,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赶快把韩磊
送到医院要紧。他咬着牙扛起健壮的韩磊,天啊,这家伙还真不是普通的重。
而在送医看诊,吃过药之后,韩磊总算幽幽的醒过来。
「兄弟,你可醒来了。烧三十九耶,再烧下去,我看你就要变成阿逢秀逗了。」
李铭源松了口气,挪揄起韩磊。
「没同情心的浑蛋,少在那儿落井下石!」韩磊连骂起人来都软绵绵的。
「喂喂喂,你别没良心,好歹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李铭源抗议。」不
过话说回来,你都烧得没知没觉了,筱妍竟然说你很好。「他提出疑问。
「筱妍?」韩磊奇怪的反问。她知道自己病了吗?
「对啊,她今天中午来找我,我给了她家里的钥匙,他说要来看你。」李铭
源把纪筱妍去找他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韩磊。「她下午回到学校见到我,还笑
着说你很好,真是见鬼的好!」说着,他想起什么似的,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
封信,「对了,她还要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韩磊狐疑的接过信,心里有一种不安的预感,他展信阅读,信上写着:
磊哥哥:
最后我还是必须这样叫你,但这也是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因为从明天开始,
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一直没有告诉你,喜爱可乐加奶球,只是因为喜欢你细心帮我剥开奶球,倒
进可乐里的温柔,那让我觉得自己就似情人一样被疼爱、被呵护。白色奶球在黑
澄澄的可乐里转出一圈圈白色的漩涡里,我看着看着,竟也昏头转向,掉进自以
为是的爱里,可是,可乐加奶球最后终于化成一种浑浑浊浊、暖味不清的颜色,
原来那才是爱情难堪的真相,原来我所苦苦执着的独一无二,其实什么都不是,
所以我走了,离开你多彩多姿的生活,不再成为你难以摆脱的负担与牵绊。我听
说,要隐藏一片叶子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树叶放在森林里,我也要投入茫茫人海
中,找一个最隐密的所在,所以你不必费心的找我,也或许你根本不曾这么想过,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不是吗?
筱妍写于仲夏午后韩磊不敢置信的拔掉臂上的点滴,跳下床,他紧紧掐住李
铭源的衣襟,大声的道:「你们在开玩笑?告诉你,这一点都不好玩。『」李铭
源抬起跌落在地上的信,一读再读,焦急的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
事。」
韩磊看见他眼中的真挚与不舍,那里面没有一丝玩笑的成分。
「筱妍呢?他知道我住院了,一定会急坏了……」韩磊失神的喃喃自语强劲
的雨柱张狂的李打着窗户,不顾李铭源的呼喊,韩磊赤足奔出了医院,奔过大雨
中。
他很快的来到纪筱妍的住处,按了房东的门铃,向房东问明原由。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提着两个包包,说要提早解约的。她还一直跟我道
歉,我说要去领钱,把押金还给她,她说不用了,就走了……这么乖的女孩子…
…」房东笨拙的解释。
走了?不是玩笑,不是骗局。
「筱妍,你……好狠的心!」韩磊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后来,韩
磊病了整整一个星期,高烧加上大雨,使他的感冒竟转成了肺炎。他整整瘦了一
圈,原本一百八十六公分的身高,七十四公斤的完美身材,如今只剩下六十几公
斤,俊朗的脸颊凹陷了,眼底挂着黑眼圈,抿成一线的嘴已经忘了怎么笑、怎么
说话。
没有人敢问韩磊他究竟是怎么了,也没有人知道楚楚可怜的纪筱妍为什么会
迅速的休了学;但是多数人都相信纪筱妍一定是被韩磊抛弃了。本来嘛;韩磊从
没有为同一个女人忠实三个月过,这回也不可能为了个小女孩破了例。不少女孩
幸灾乐祸的想,同时更加卖力的争奇斗艳,希望能得到韩磊的青睐。
可是,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韩磊对于这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他什么都着不
到,什么都听不见,就像纪筱妍说的,那些都不重要。
「你这浑蛋;有必要为个女人把自己搞得行尸走肉。要死不活的吗?」李铭
源络于忍不住了,他气愤的打开冰箱,捧出一堆可乐,「冰了整个冰箱的可乐,
你想喝死人哪?喝可乐可以填饱肚子吗?你看看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了?」
一滴、两滴……韩磊的眼泪无声的落下,「你不知道,从第一次见到她的那
天起,我已经把灵魂都交给了她。我记得那天晚上我梦见她,早上起来被子湿了
一大片,你能相信吗?我生乎第一次的梦遗,竟是因为一个发育不良的小学六年
级的小女生。」
旧泪未干,新痕又添,韩磊吸了口气继续说:「后来她常常来我家看『咪咪』,
那是她送给韩蕊的小猫。我们变成了好朋友,每次我问她想吃什么,她都笑着说:」
可乐加奶球。『她一边喝一边用大眼睛觑着我,我也看着她,看尽她眼底明媚的
风景。我带她到屋后的院子荡秋千,她的脸兴奋得就像天边的晚霞,长长的辫子
在风中飘荡,也在我心中飘荡,我听见自己的心在呐喊,小女孩快快长大吧!
「可是小女孩来不及长大,我考上大学那年,她才刚升高一。她剪掉长发,
一袭白衣黑裙,仍然只是一个清汤挂面的小女孩。我负笈北上,以为自己可以从
此忘了她,但仍忍不住常常偷偷回去看她。好几次,我看见有许多小男生在她家
附近徘徊,挣扎着想跟她说话,最后却被她一本正经的态度吓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有一次我忍不住拉住她;她张口结舌的模样好可爱,她叫我一声『磊哥哥』,眼
里亮着笑,笑里含着蜜。我知道除了我他谁也不理,她的甜美只为我一人绽放,
我快乐得连心都长了翅膀,飞了出去。」
「兄弟,这些我都知道,别再说了。」李铭源不忍心看他折磨自己。可是韩
磊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仍然沉浸在回忆中不肯醒来。「可是,我愈来愈清楚,如
果我爱她,就不该招惹她,不只因为她的年纪小,更因为我身上有不良的基因,
我流着和抛妻弃子的父亲一样的血液。所以我开始交女朋友,一个二个,我以为
可以借此忘了她。可是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我一次次交出自己的肉体,却交不出
自己的心。
「后来没想到她竟然考上和我同一所大学,让我不能不着见她,让我不看见
她的时候更疯狂想着她。你还记得那次你打了一副钥匙给她,我却凶恶的把她赶
出去的事吗,结果她倔强得三天不吃不喝,简直把我急疯了。我想,在我继续逼
她离开我之前,她会先把自己给逼死的。
「毕业舞会那天,我看见她在别人怀中起舞,让我嫉妒得几乎发狂,我故意
粗暴的对她,可是她非但没有抗拒,反而全心全意奉献出自己。那天晚上,我第
一次知道什么是爱,原来爱可以那样说、那样做、那样用全身心灵去感受,那时
候我真想把过去的荒唐洗尽,让自己可以配上纯洁无暇的她……」
「可是,在我把不堪的过去彻底铲除之后,她却走了。原本以为没有了我,
她一定活不下去,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失去了她,活不下去的竟是我……」
是啊,原来天堂少了她,转眼就成炼狱。
李铭源抱住满脸泪涕的韩磊,忍不住陪着他一起掉泪。是谁说男儿有泪不轻
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爱一个人,好难:忘记一个人,更难。
不论如何,痛过哭过,日子仍然要继续。韩磊又开始吃饭、上课、回家、睡
觉。交出洋洋洒洒的毕业论文,高分考上预官,依旧是少女们竞逐的对象。他也
曾经努力忘了纪筱妍,努力让自己重新找回爱人的能力,可是当有人笑吟吟的为
他递上一瓶可乐,他所有的努力又崩溃了有人说喝可乐会上瘾,那爱一个人呢?
潮来潮往。春来秋去,服完兵役,韩磊便赴美攻学位。同学都说他是怪人,
金发碧眼的热情洋妞,他一概不理不睬。他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对着窗外的雨发愣,
因为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在一场大雨中,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却也在另一场大雨
中,错过了他生命中的最爱。
韩磊花了一年的时间就拿到硕士学位,原本继续攻读博士的计划,却因为父
亲骤逝而作罢。回国办完父亲的丧事后,年仅二十五岁的他接管了韩氏集团,也
成为商场上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第二代企业家。
第五章
关于少爷和少奶奶分房的事,韩家的下人都心知肚明,却没有人敢多问一句。
心地跟相貌一样美丽的少奶奶跟男人味十足的少爷,真可说是天上一对,地
上一双,而且还老早就生了小瞳少爷这样可爱的孩子。可是从结婚到现在,他们
好像还没同过房呢!在少奶奶还没有来之前,磊少爷几乎天天都回家吃饭,但现
在他动不动就说应酬不回家,是住哪儿呢?
会不会磊少爷根本不爱少奶奶?可是不爱她为什么娶她呢?磊少爷看起来不
像这种人啊,否则这些年来这么多女人对他投怀送抱的,也没听他曾对哪个人动
心啊!
打扫完磊少爷和少奶奶的房阅,阿碧歪着头走进厨房,却差点撞上迎面而来
的王妈。
「真奇怪……」阿碧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妈吓了一跳,拍了拍胸脯,「你这小女孩是怎么了,路不好好走,发什么
呆?」
阿碧忍不住把她的烦恼告诉了王妈。
「唉……这可说来话长了。」王妈扶扶眼镜,感触万千的说:「总之,这两
个孩子我可是看着他们长大的,虽然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清楚。不过,
我第一次看见少奶奶,心里就有一种奇妙的预感……」
好浪漫喔!阿碧在一旁听得入迷。
「好了,好了。」王妈突然正色说道:「什么时后轮我们做下人的在这儿嚼
舌根了,快快出去,王妈还要忙呢。」
阿碧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开了。
☆☆☆
韩磊今天准时回家,没想到一进门,小瞳就抛出一个烫手的问题。
「爸爸,我好想你喔!」小瞳给了韩磊一记热情的响吻:「爸爸,我想问你
一个问题,很重要的问题喔。」他认真的说。
韩磊也很正经的等他说下去。
「为什么爸爸跟妈妈没有一起睡觉觉?」小瞳敛起眉头问道。「我的同学都
说,他们的爸爸妈妈都是在一起睡觉觉的。」韩磊一听,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小瞳才一年级耶!现在的小孩都这样早熟吗?他正在苦思该如何回答之际,看见
纪筱妍来到客厅。
「哈罗。洗手吃饭了。」她招呼他们,顿时化解韩磊的尴尬。
原本以为眼前的美食可以让小瞳忘了刚刚的问题,没想到饭才吃一半,小瞳
又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爸爸,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啊!」
闻言,韩磊差点喷饭。
「是什么问题啊?」纪筱妍也好奇了。
「那妈妈说好了。」小瞳撒赖起来,「爸爸跟妈妈为什么没有一起睡觉觉?」
忽地,餐桌上一阵尴尬沉默。纪筱妍几乎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干嘛去膛这
趟浑水?
「为什么嘛?我的同学说他们的爸爸妈妈都一起睡觉觉的。」
韩磊清清喉咙,正经的回答:「小瞳,他们一起睡觉觉是因为他们相爱,你
懂吗?」
小瞳眨眨似懂非懂的眼睛,紧接着又问:「那……爸爸妈妈没有睡在一起,
是因为爸爸不爱妈妈吗?」
纪筱妍刷白了脸,韩磊也张口结舌。
「不…小瞳,你听我说……」韩磊结结巴巴的。
「小瞳,别乱说,爸爸爱这个家,也爱你。」纪筱妍打圆场,「现在乖乖吃
饭,不然要赶不上看卡通影片了。」
妈妈好像生气了,小瞳低下头沉默的扒着饭。可是关于爸爸爱妈妈,妈妈爱
爸爸的问题,他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晚饭过后,纪筱妍回到房间洗澡,发现房间里的衣物及日常用品全都不翼而
飞,正在纳闷之际,韩磊适时推门而入。
「这是怎么回事?」纪筱妍质问。
「没什么,只是在整理客厅嘛!」韩磊顾左右而言他,「好久没运动了。」
「我的东西呢?」她冷着一张脸。
「搬到我的房间了。」他冷静的答这。
「这是什么意思?」她抖着声音问道。
「没什么意思。」他平静的说:「我想我们已经闹够笑话了。你难道没发现
大家异样的眼光?而今天,连小瞳都问出那样的问题了。我韩磊丢不起这个脸,
结婚不到三个月还没跟老婆同过房,这话要是传出去,大家一定怀疑我韩磊有问
题。」
他吸了一口气,又说:「而且,我们不是为了小瞳才结婚的吗?为了让他健
康快乐的成长,我们是不是应该互相迁就一点,牺牲一点呢?」
他够伟大,够牺牲,愿意为了小瞳忍辱负重,把跟她同房说得像要上战场一
般!纪筱妍的心都哭泣了。
她开口道:「我想先把话说清楚……」
「不必了!」韩磊大手一挥,「你要说的我都知道。我或许称不上君子,但
是除非你也有相同的『需要』,否则我是不会碰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女人。」说
完,他忿忿的摔上了门。
☆☆☆
哄完小瞳,见他入睡后,纪筱妍特地到书房外再确定一次。看见书房里的灯
亮着,纪筱妍才放心的进入韩磊的卧室,原木色系的房间,覆着黑色丝被的大床,
上面躺五个人都绰绰有徐。
床头过干净的墙面上,挂着一张巨幅的现代画作,是毕卡索的「没有脸的女
人」,但哪儿不对了呢?她对着画作皱起眉头,好半晌才想起,原来一般的新婚
夫妇都会在那个地方挂一幅甜蜜的婚纱照,可是置于他们的甜蜜,早在七年前就
烟消云散了。
就在此时,罩着浴袍的韩磊从浴室走出来,他擦着湿发的动作在看见她的时
候,明显的停顿了一下。
「不喜欢这幅画?」他问。
他看见她皱眉了?「对不起,我以为你在书房……」纪筱妍红着脸蹑嚅道。
「别紧张,我不会吃了你,而且从今天起我们就要共用这一个房间了,你随
时有权利进出。」韩磊难得温暖的说。事实上她不知道,他是多么高兴可以跟她
分享同一个房间。
「对了,你的东西……」韩磊拉开落地衣柜,边指边说:「都挂在这里了。
因为衣服不多,所以暂时先和我的挂在一起,以后如果放不下,可以再添购衣柜。」
「不用了,现在没有工作,也不用买什么衣服了。」
韩磊看了她一眼,他走到一个骨董三格柜前面,拉出最上层的抽屉,指着排
列得整整齐齐的女性内裤,脸不红气不喘的说:「这一半是给你放内裤的。」
纪筱妍注意到另一半放的是他的男性内裤。
接着,他又拉开第二个抽屉,「这是你的内衣。另一边是我的汗衫。」
这些都是他整理的?纪筱妍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好了,浴室让给你,我到书房去了。」韩磊关上门离开。
一直到深夜十二点,韩磊才从书房回到卧室,而之前大多时间他都在发呆。
看见纪筱妍早已盖着被,可怜兮兮的缩在床边,仿佛再转个身,就会掉到地
上去。
韩磊叹了一口气,揭开她在胸前紧捉住棉被的小手,抱起她软玉温香的身体,
月光照在她的睡颜上,透出柔和的象牙白。
韩磊不知道抱了她多久,直到她不安的蠕动了一下;他才轻轻把她放在大床
的中央,他不希望明天看到地摔得灰头土脸的。
他脱下睡袍躺在她身边,奇异的感觉到心安。
「爸爸妈妈没有睡在一起,是因为爸爸不爱妈妈吗?」想起小瞳的童言重语,
韩磊忍不住又失笑了。
他在心里回答这个问题。小瞳,爸爸爱妈妈爱得心都痛了,可是妈妈什么时
候才会懂呢?
☆☆☆
纪筱妍在韩磊的怀抱中醒来,她不知道她怎会滚过他的怀中,可是她却不想
离开。他赤裸的胸膛飘来一阵阵好闻的男人味,她静静地,数着他的心跳,贪恋
着这难得的温暖。
她撑起身子,俯着着他的睡容,少了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她的韩磊还是跟以
前一样的英俊。她对着他的脸不禁发怔着,韩磊却在此时睁开眼睛。
两人的目光纠缠在一起,两双难分难舍的眼神正在诉说着言语这不出的爱意。
时间停住了,天地之间只剩下一双爱人的眼睛,只剩下一对恋人狂烈的心跳,只
剩下浓浓浊浊的爱的喘息声。
韩磊轻轻起身,轻轻吻住她微张的唇,轻轻的出声:「早安。」他那样轻轻
的,仿佛不忍打破这神奇的一刻。
「磊少爷,磊少爷起床了!我要进去了……」
王妈推开门走进来,正好看见两人凝视着彼此。
床上的两个人尴尬得呆若木鸡,没想到王妈却眉飞色舞的说:「很好很好,
这才对嘛!年轻人就是要多『运动』。」她边说边退出房间,不忘扯开她的大嗓
门,「老吴啊,赶紧打个电话到公司,就说磊少爷正在办要紧的事『,晚一点才
到公司。」
☆☆☆
搭上飞机,韩磊飞到香港分公司做例行性的规察。他坐在位子上,一会儿发
发呆,一会儿突然痴痴傻傻的咧开嘴。香港可是购物天堂,他要帮纪筱妍买一大
堆的新衣服。
「董事长是不是吃错药了?」其中一个随行员工用手时撞了撞另一个人。
「笨蛋,没听过人逢喜事精神爽吗?董事长新婚燕尔,想老婆是理所当然的。」
「是吗?但我跟着董事长好多年了,什么时候看过他想女人了,倒是常常看
到许多不死心的女人,最后都被他从办公室轰出来。」
「董事长一向眼高于顶,寻常的庸脂俗粉哪看得上眼,那天的结婚酒会你不
也去了?那董事长夫人可真是个标致的大美人,艳而不俗,让人一见难忘。」
发现韩磊向他们望了望,两人立刻闭上嘴。
窗外黑云罩天,大雨滂沱。空服员提醒大家已经到了香港赤鲟角机场,现在
正在降落中。
飞机正在下降,韩磊的热情却正在加温,早晨的一记热吻,为他注入无比的
信心。至于她心里的那个人,他会用铲子日复一日的把他铲除,把他连根拔起;
他要大台风把他吹跑,他要用立可白把他涂掉,他会赢回他的筱妍。
等我回来,让我们重新开始,韩磊在心中暗暗发誓。
☆☆☆
韩磊才刚出门,纪筱妍就开始想念他了。
他有多久没有如此温柔了?他看她的眼神,他吻她的深情,还有他这早安的
好心情,一切都跟她所记得的一样美好。
要不是王妈突然闯进来……不不不,怎么能怪王妈呢?你这个满脑子黄色思
想的女人。纪筱妍脸红了,用力的摇摇头。
纪筱妍怪异的举动,王码可是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少奶奶,你同一朵玫瑰花已经剪了不下一百遍了,再剪下去连花瓣都没了
啦!」王妈打趣道。
「王妈……」纪筱妍娇嗔。
「好好好,你那点心思,我怎么会不知道。」王妈安抚着她:「磊少爷不是
说了吗?他今天晚上出发,搞不好明天晚上就回来了。」
七年都过去了,还怕熬不过这两天吗?可是为什么有一朵乌云压住她胸口,
怎么都不肯离开,让她的心情沉甸甸的。
就在此时,电视机传来了一则快讯报导——
「编号B105的XX客机,今天晚间六点四十八分降落香港赤鲟角机场南
面跑道时,由于机舱内发生火警并碰上山姆台风的高速风力,整架飞机的机轮朝
天,机顶以在地翻转的姿势滑出跑道,一头撞上停机坪,消防人员和救护人员目
前还在全力抢救机上的三百名乘客。根据记者得到的资料,在台港国际拥有高知
名度的韩氏集团董事长也在此次受伤的名单中,目前他已经被送到香港玛嘉烈医
院观察中……」
电视画面上,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孔,在纪筱妍眼前滑过;一幕幕韩磊雄姿
英发的生气,在纪筱妍的脑中闪过,她眨眨眼,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些受过的伤,隐忍的痛,还有那个让她耿耿于怀了七年的苏丽红,慢慢的
退后,退到一个看不见的角落,瞬间荡然无存。
「韩……磊……」昏倒之前,纪筱妍终于从心底叫出这个让她爱到痛彻心扉
的名字。
在航空公司的安排下,纪筱妍搭上探亲飞机来到香港,终于见到躺在病床上
的韩磊。他安静的睡着,头上地着白纱布,摆在胸前的手上有轻微的烧伤。
纪筱妍没有出声,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而他微微起伏的胸口,正是仍活着
的最好证据。
恍惚中,韩磊闻到熟悉的味道,和一张甜甜的瓜子脸。
「磊哥哥……哈哈……」银铃般的声音离他愈来愈远。
不不,别走!韩磊伸出手,想抓住那个愈来愈小,即将要消失在天边的身影。
「不要离开我!」韩磊失声叫道。
纪筱妍轻轻捉住韩磊在空中挥舞的手,他手上面有伤口呢。
韩磊安心了。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纪筱妍带笑又带泪的容颜,他抬起轻
握在她柔美中的手,不敢置信的摸索着她如雪如水的脸颜,一遍又一遍的。
「叫我……」他要求着。
「磊哥哥……」她沉着泪,哽咽的轻唤。
韩磊轻轻颤抖起来,想起在夕阳下乘着秋千迎风摇摇的小身影,想起她一口
一口吸着可乐加奶球的满足样,还有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往事,他不要做她的哥
哥啊!他不是说过了吗?她为什么忘了?
「别叫我哥哥,别叫我哥哥……」他突然任性起来,像个在病床上撒赖着要
糖果的小孩。
「磊……」纪筱妍给了他想听的,那样甜甜暖暖,浓浓密密的叫唤。
但是韩磊仍不满足,「再叫一次……」他要求。
「磊,别担心。磊……」低低切切,柔情的音色在空气中回荡,也荡入韩磊
的心里。
在爱的呢喃中,韩磊终于安稳的沉入梦乡,梦里有他也有她。
☆☆☆
回家两个星期,韩磊身上的伤都痊愈了。比起那些不幸罹难,与仍然在病房
中跟死神交战的人,只受了轻伤的韩磊里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但是韩磊却睡不好,夜里,只要一旁的纪筱妍轻轻翻个身,他立刻就会大呼
小叫的惊醒过来。
「我想……我还是暂时搬到客房去睡好了。」为了确保他的睡眠品质,纪筱
妍忍不住提出这样的建议。
只是她的建议却遭到他的激烈反对。
她—定是又想借机离开我了,韩磊忍不住这样揣想。
听过纪筱妍提出搬回客房的建议之后,韩磊更睡不着了。可是为了不让纪筱
妍再有藉口离开,他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只要醒着,就不会为她轻微的转身而惊
醒,也不会大呼小叫的吵醒她。
夜半不寐,凭着月光确定她还在,没有离开,韩磊闭上眼睛,意识保持清醒。
没有人知道,当飞机在大雾中降落失败,机身「蹦『的一躲翻转后,头上脚
下被倒挂在座位上的韩磊在脑冷唯一闪过的念头,就是他还没有告诉纪筱妍他爱
她。
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韩磊是愈发瘦得不成人形。
纪筱妍不懂,韩磊半夜不再吵闹,总是睡得那样安安静静,而餐桌上特别为
他准备的食物,也总是吃得一点都不剩,可是为什么他却愈来愈瘦?
「你不要请假,再睡一会儿?」纪筱妍对忙着穿衣裤的韩磊说。
休养了一个月,纪筱妍不再喊他「磊」了。那个在病房里,神奇而短暂的甜
蜜转眼消逝无踪,让韩磊的脾气莫名的暴躁起来。
皮带拉到最后一个洞,还紧不住他过瘦的腰,韩磊赌气似的拉拉裤子,「不,
我休息了一个月了,我看我再不出现,公司就要垮了。」
「怎么会呢?你休息这段时间,李大哥把公司照顾得很好,股票不是一下子
就止跌回升了吗?」
「毕竟公司是我的,怎么能把所有的责任让阿源来扛?这阵子他也够累了,
至少我要做到跟他一起并肩代战啊!」韩磊说得义正辞严。
再说下去,岂不显得自己不识大体了吗?男人间的情谊,尤其是韩磊和李铭
源的交情,她可以体会,而且韩磊有他的责任跟压力,毕竟做一个好的领导可不
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
「筱妍吗?」这已经是韩磊今天的第四次电话了。「我……我想……」他在
电话那头欲言又止的。
「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头还痛吗?」纪筱妍焦急的问。
「不不不,我很好,只是晚上可能没办法回家吃饭,几个商场上的朋友硬要
请我吃饭,说是要培我去去霉气。」
那些没天没夜的应酬又回来了吗?关在笼子里的鸟儿又不安于室了了?他的
身体根本还没有痊愈,就要大鱼大肉、又烟又酒的,岂不是雪上加霜吗?纪筱妍
咬着唇不说话。
「筱妍,你在听吗?」
纪筱妍吸了一日气,「我在听。我知道了,你别喝太多酒。」
她在关心他哪,用一种妻子对丈夫的方式。
「筱妍,如果晚上没事,你愿意……愿意陪我一起去吗?」虽然不敢抱希望,
韩磊还是这么问了。
纪筱妍间直不敢相信,他这是在邀请她呢。
「没关系,如果你不愿意……」察觉出她的迟疑,韩磊开始找台阶下。
「晚上几点呢?」她问。
「如果你不愿意……什么?晚上几点?」韩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喔,晚上七点,我会请吴叔回去接你……」
纪筱妍挂上电话不久,吴叔就回到家了。
「哪,这个是磊少爷要给少奶奶的。」吴叔笑眯眯的观墙纪筱妍一个漂亮的
大盒子。
纪筱妍狐疑的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件细肩带及膝洋装,美丽的蓝丝网眼纱上
满是浅蓝色珠绣,那柔和明亮灯光泽闪着动人的水光。
「磊少爷中午请精品店老板挑的,为的就是要给少奶奶参加晚宴穿的。」吴
叔向满脸疑惑的纪被妍说明,「奉边那个蓄盒于里还有搭配的首饰。」
中午就买了,那时他还没告诉她晚宴这件事呢。想起他打回家的四次电话,
每一次都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原来是想告诉她这件事。
或许,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在乎自己,也或许他怕被拒绝?纪筱妍猜想着。
☆☆☆
吴叔把车停在一座豪宅前,才刚打开车门,韩磊便迫不及待的伸出手迎接纪
筱妍。
「筱妍,你好漂亮。」韩磊忘情的说。
细肩带的蓝丝网眼纱洋装,沿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滑出美丽的曲线。一条
亮着奶油色的上等珍珠项链,围绕在她白皙纤细的颈项,线条突出的锁骨,锁住
了引人发狂的热情。而她小小的瓜子脸上化了些微淡淡的妆,朱唇上泛出银银的
月光,一头长发没有挂任何装饰的报在腰际,仿佛是从湖水中跃出的一只慧黠小
精灵。
害羞的红晕悄悄爬上她的脸庞,记忆中,他似乎从来不曾这样单刀直入的赞
美女人。
「真的好美。」韩磊在她耳边低语。「可是,我不希望你动不动就脸红,你
知道,商场上那些老狐狸都以为只要女人脸红,就是对他们有意思。不过,我不
反对你对我脸红就是了。」他在她耳边说出双关语。
韩磊挽着纪筱妍下座,引起一阵如雷的掌声。在座的十几位男男女女,男的
年龄介于四、五十岁左右,女的则是清一色脸蛋妖媚,身材惹火的妙龄女郎。韩
磊偷偷告诉她,在座的男人除了他以外,没有一个是带「原配」出席的。
这就是所谓的上流社会?地算是见识到了。
「韩老弟,恭喜你大难不死,我今天真的是十分高兴。这样好了,我先干为
敬。」一位头泛霜花,看来五、六十岁的男人一口仰尽杯中物。
「苏老,全凭您一句话。」韩磊见状,也依样回敬。
这样的喝法,看得纪筱妍是心惊胆战,这根本不是庆祝,而是谋杀,难道他
们没看见韩磊的消瘦样子?
此时,韩磊口中尊称的苏老把纪筱妍的愤怒尽收眼底,他带着挑衅的口吻,
高举重新注满酒的杯子,高声说道:「韩老弟身边的这位,想必就是小嫂子了。
我听说小嫂子一向深居简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天结婚酒会对小嫂子惊
为天人之后,一直苦无再见,今天小嫂子肯大荒光临,真是蓬革生辉,在座的各
位可真是有福了————」接着,他更鼓动大家,「大家说,小嫂子这样赏睑,
我们该不该敬她一杯呢呢?」
「说得好。」
「我们敬嫂子一杯。」酒酣耳熟之际,大家纷纷附议着。
就在此时,韩磊开口说道:「各位大哥,非常感谢大家对我们夫妻的抬爱,
不过内人实在不会喝酒,这一杯就让我代内人干了。」
没想到,在他身边的纪筱妍却一把按住他欲拿酒杯的手。
她高举酒杯笑吟吟的起身,以黄莺出谷之声慢慢的说:「不,既然各位大哥
如此盛情,小妹我无论如何都得干了这杯酒。不过,小妹我有个不情之请……」
顿了顿,纪筱妍看看韩磊,发现韩磊眼中闪着有趣的光芒,并没有想要阻止
她的意思。
纪筱妍继续说下去,「韩磊日前飞来横祸的消息,我想大家都早有所闻,不
过他的身体状况并未完全恢复,实在不宜喝太多的酒。所以,可不可以请各位大
哥今天容许他以茶代酒,他日韩磊身体复原了,我们一定把酒款侍各位大哥,到
时候再把酒言有也不迟。」
纪筱妍的声音仿佛有催眠作用一般,满室的暄哗骤然变得鸦雀无声,只剩下
她美妙的乐音在空气中回荡。
看见大家都不说话,纪筱妍举起手中的酒杯,「如果各位大哥同意我刚刚的
话,请和我一起干了手上这杯酒。」说完她仰起小脸,一鼓作气的于尽杯中物。
大家愣了一秒,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爆了出来,「这女娃儿了不起,俺本来
还在纳闷,想我们英明果断的韩老弟,怎么会娶个楚楚可怜、弱不禁风的小女孩。
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原来是个不得了的女中豪杰,真可谓是人不可貌相,
海水不可斗量。好,俺喜欢。」
声如洪钟的彪形大汉说完后也干了手中的酒,而众人也恍如大事初醒般的—
一跟进,一时叫好之声不过于耳。
「韩老弟果然了很,有眼光」「如果我的老婆有小嫂子一半的体贴,我也不
会这样『向外发展』了。」
就这样,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餐上的气氛热络起来,变得不像一般应酬那
样的矫情和虚伪。
纪筱妍用她的方式征服了这一群在商场上勾心斗角的老狐狸,大家开始了解
韩磊为什么心甘情愿的待在家里做个「妻管严」『了。
而纪筱妍也才明白,或许在这个餐桌上,还是有人真把韩磊当作朋友的,只
是他们表达的方式不同罢了。
唯一让她纳闷的是,这标晚宴的发起人,也就是韩磊口中的苏老,始终用一
种奇异的眼神打量着她。
☆☆☆
整个晚上,只要我到空档,就会在餐桌底下紧紧握住纪彼妍小手的韩磊,此
刻坐在回家的车上,仍然不死心的紧握她的小手。尽管两个人的手心都已经冒出
热汗,他还是死命的不肯放手。
「筱妍。」他叫。
「嗯。」她回答,头儿垂得低低的。
「筱妍。」他再叫。
「嗯。」她回答,头儿转向窗外。
「车窗外有什么好看的吗?」他忍不住问。
「也没……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隔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她蚊子般的声量。
「筱妍」她不死心的再叫。
「嗯。她还是头也不抬,五成不变的回答着。
「筱妍…我叫了你这么久,你怎么都不肯看看我?」他的声音不稳。
「我……」她犹豫的抬起小脸,看见他被清欲灼热的眼睛,也在他的眼中看
见自己因为渴望而颤抖的双唇。「我……你想说什么呢?」她声音破碎的问。
韩磊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目光从她的脸移到她的颈顶,再从她的颈
项,移到她饱含情欲、起伏不定的胸前。
天啊,他在用他的眼光蹂躏她。纪筱妍昏乱的想,她心虚的欲再度低下头,
没想到韩磊立刻伸出手,托住她的下颚。
「我想说……这个……」他低下头,像一只找到花蜜的蜜蜂,疯狂的开采蜜
汁,他疯狂的堵住她诱人的红唇
第六章
吴叔把车子停下好久,后座的两人才从热吻中醒来。韩磊是一副理所当然的
表情,纪枝妍却是羞得无地自容,不等韩磊搀扶,她就撩起裙摆一溜烟的奔回主
屋去。
韩磊洗完澡一来,发现纪筱妍躺在床上睡了。
韩磊在她耳边轻唤,她却好似不耐烦的翻个身,背向着他。
原来她还是不要他,难怪她总是不肯看他,难怪她一下车就像逃离鬼魅般的
逃开他,原来刚刚车里的热吻都是自己在一厢情愿。
可是她并没有抗拒,反而熟练的迎合着,或许她只是把他当成短暂的泄欲对
象,后来看清他不是她心底的那个人,所以不肯让他更进一步?她是这样的爱着
别人的吗?
她又为何要替他挡酒,为何要管他的死活?
韩磊瞪着她的背,那不均匀的起伏证明她根本还没睡着。
「我韩磊是不会强迫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女人……」他想起自己的豪语。
可是,现在他多么想不顾一切的占有她,即使明知她心中爱着别人,韩磊啊
韩磊,你怎么能让自己变成这样一个窝囊废?他在心里斥责自己。
另一边的纪筱妍小心翼翼的躺着,她多么害怕韩磊不顾一切的抱住她,就像
她想对他做的一样。可是不行啊,他的身体这么虚弱,怎么能再这样激烈的……
做爱呢?
起做爱两个字,纪筱妍不禁脸红了。
听说男人的一滴精液等于十滴血,他已经这么瘦了,怎能还让他为她流血呢!
她愈想愈心疼,也愈想愈不好意思。笨蛋,你最好赶紧睡觉,别再去招惹他,她
暗骂自己一声。
就这样。她努力闭上眼睛,努力进入梦乡。所以,她没有看见韩磊空洞的眼
神,始终在幽暗中一开一合……
☆☆☆
这天,纪筱妍终于忍不住了。她向某大医院的精神科权威挂了门诊,死抱活
拖的把韩磊给逼上医院,他再这样瘦下去,就要没命了。
「韩先生,你最近还会作梦吗?」医生问。
作梦?是啊,他常常梦到纪筱妍在他怀中火热滚烫的请他爱她,他梦见她在
他身下蠕动,她心中、口中、眼中都只有他,更梦见他在她又窄又紧的通道中欲
仙欲死「我是说,你最近还会梦到飞机失事时的片段吗?」察觉他的出神,医生
轻咳一声。
「喔,是啊。」韩磊敷衍着。
医生和纪筱妍安静的等待下文,韩磊却又不知神游到何方去了。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梦到些什么吗?」医生追问着。
韩磊看着眼前蓄着小山羊胡的医生,心想,如果他把他的梦说出来,很有可
能会吓坏他的,他不禁失笑。
医生看着韩磊怪异的行为,认定经过上一次的飞机失事,已经严重的影响他
精神上的健康。所以他带着同情又专业的口吻,还是继续耐心要求韩磊说出他心
中的恶梦。
「喔,我想想。」韩磊认真的说,「我梦到飞机像一团火球冲向跑道,还有
爆炸的声音。」
总算有点眉目了,医生满意的点点头,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我闻到一股呛人的汽油味,大家都很害怕飞机会爆炸。」
「那你害怕吗?」医生问。
怕啊,简直怕死了。怕再也看不到纪筱妍,怕她不知道他爱他,怕小瞳从此
又失去了爸爸。所有复杂的情绪在眼前闪过,他后来才知道,如果括下来的结果,
是眼睁睁的看着她爱别人,或许他会选择在火场中永远闭上眼睛。
「很怕。」千回百转,韩磊给了书生一个简短的答案。
「然后呢?」医生开始往下追了。
「机门好不容易打开后,大家都争先恐后的涌向机门,然后我看到有一个金
发的外国女人昏倒在地,就大叫请大家不要踩到她。就在我蹲下来为她做人工呼
吸的时候,救援人员就赶到了。」
韩磊想起那个年轻的外国女人,他知道自己对她特别关心是因为她白皙的肤
色跟纪筱妍好像,还有她那傍徨无助、楚楚可怜的神色,也像极了当年总是跟在
他身后的纪筱妍……
「你很勇敢。」医生给他赞扬。
勇敢个屁,说得他像个不怕打针的小男孩,他只是个连自己的老婆都不敢抱
的可怜虫。他在心里自嘲。
「你现在有没有什么特别害怕的东西?比如说火。」医生又问。
我他妈的怕得才多了!我怕知道我老婆不爱我,我怕她离开我。是的,我怕
火,怕自己的欲火总有一天会烧死自己,也怕老婆不肯对我热情如火,关于这一
点。你这个小山羊还真他妈的蒙对了。韩磊在心中嘶吼。
「嗯,好像有一点。」
「没关系,你会痊愈的,这只是很典型的灾难过后焦虑症。」医生安慰他,
也对他身边美丽的妻子笑了笑。「我开一些具有安定神经作用的药给你,晚上睡
觉而吃,保持良好的睡眠品质,恶梦自然会远离,而且……」
这小山羊又对着纪筱妍笑,很是一副欠揍的模样,韩磊已经抡起拳头了。
「而且,你有这么美丽温柔的太太在旁边鼓励你、支持你,你会熬过去的。
别忘了,每个月定期回来复诊喔!」
临走前,纪筱妍还对小山羊千谢万谢的,惹得韩磊更是一肚子火。要不是她
苦苦哀求他去好好检查一下,心中有没有留下什么阴影,他怎么忍心拒绝她呢?
什么心理医生,净盯着人家的老婆看,病人可是我呢,这医生根本是个色鬼。
韩磊没好气的想,他没砸了他的招牌算不错了,复诊?门儿都没有。
☆☆☆
外伤痊愈了,心理医生也看过了,韩磊却持续消瘦下去。而且不只瘦,他还
愈来愈沉默。下了班回家,就是闷着头吃饭,然后钻进书房忙公事。
像这天在餐桌上,纪筱妍叫了好几次,他才抬起头来,一脸漠然的神色。
「我是说,你最近……很忙吗?」她重新问了一次。
「嗯。」他简短的回应后又埋头吃饭。
「是吗?我知道了。」她发出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叹息声。
第二天韩磊下班回家时,吴叔载着小瞳去其他小朋友家里参加庆生会,这是
他昨天就知道的,难道纪筱妍也陪小瞳一起去了,否则怎么不见她呢!面对一桌
子的晚餐,他却食不下咽。
「磊少爷,你几乎都没动筷子嘛!」王妈进进出出餐厅好几回了,看他连嘴
巴都没动一下。「是不是尝遍外头的山珍海味,所以嫌我老妈子煮的东西不好吃
了。」她生气了。
韩磊勉强吞了几口饭菜,一边故作不经意的问:「筱妍呢?她好像不在。」
王妈诧异的说:「少奶奶好几天前接了一通电话,说今天要给朋友的母亲过
寿。她没告诉过少爷?」
韩磊不是滋味的道:「喔,我想起来,她说了,只是我忙得忘了。」
怎么,今天全世界的人都在过生日吗?
☆☆☆
张大哥前几天还在电话中嘱咐,要她一定要带韩磊一起来参加王妈妈的七十
大寿,可是今天她却独自赴会。韩磊那么忙,她不想徒增他的困扰。
光站在张家门外,就可以听见满室的笑声她听得出来那都是张家的亲朋好友。
她就这样听着,突然失去按门铃的勇气。
「唉,外头那不是筱妍吗?怎么净站着发呆。」张妈妈透过窗户,看见纪筱
妍的身影。
张群英立刻打开大门,把纪筱妍迎了过去。
满室的笑语喧哗涌了过来,都是纪筱妍认得的面孔,她与张家七年的交情,
张家人大大小小的重要场台从来都少不了她。
「筱妍,张妈妈可想死你了。」热情的张妈妈给了纪筱妍一个大大的拥抱。
「张妈妈,祝您永远像现在样年轻快乐。」纪筱妍的眼眶湿了。
「好好好。」张妈妈眉开眼笑。「我听我那没用的儿子说你当新娘子可漂亮
咧,是我那个傻儿子没福分,否则……」她拉着纪筱妍坐下,仔细的端详着她,
说到最后眼眶都湿了。
「张妈妈,别这样说,张大哥这么好,好多女孩都喜欢他的。」纪筱妍急急
忙忙的说。
张妈妈是真心喜欢纪筱妍,从七年前纪筱妍敲开她家大门的那天起,她就对
纪筱妍有一份莫名的好感,从未因她未婚生子而有任何折扣。身为一个母亲,她
知道自己那个傻儿子也是喜欢纪筱妍的,可是他笨得不会表达,所以一拖七年,
这样的好女孩就被别人追走了。
纪筱妍结婚那一天,她还对自己的傻儿子生气,「筱妍又不是嫁给你,我去
凑什么热闹,想起来就觉得伤心……」她说什么也不肯和儿子一起去参加结婚酒
会。
「算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再说我又要恼他了。」张妈妈说着,又
瞪了张群英一眼。「不过,我听说你那新婚夫婿也是个体面人,他怎么没有跟你
一块来?」
「喔,他最近身体不好,而且工作又忙,所以我就自己来了。」纪筱妍说得
轻松,但是张妈妈仍然看出她眼中的失落。
那个韩磊真不是个好人,工作再忙也得陪陪妻子,结婚才个把个月而已,如
果他是好人,七年前筱妍也就不会怀着孩子离开他了。想着想着,张妈妈愈来愈
气愤,却也愈来愈兴奋,如果韩磊对筱妍不好,那不就代表自己那个傻儿子又有
希望了吗?
张妈妈愈想愈高兴,「没关系。他没空陪你,张妈妈家里随时欢迎你,有空
就带小瞳多来走动走动。」
「好了啦,妈。筱妍难得回来一趟,连口水都还没喝,你又唠唠叨叨,可把
她给累坏了。」张群英好笑的说。
张妈妈拉纪筱妍在餐桌前坐下,「好好好,可别饿坏了筱妍。今天这一桌,
可都是我那傻儿子的杰作,来尝尝看你以前最爱的糖醋排骨。」
温情和善意一下子全向纪筱妍涌了过来,她突然觉得自己一定也做过一些好
事,否则怎么会认识这样一群可爱的人呢?
吃过晚餐,切完蛋糕,张妈妈一时兴起还打开了好久没用的卡拉OK,拉着
大家陪她一起唱怀旧老歌。
纪筱妍不想扫兴,也留了下来。不过这一待,转眼就十点多了,韩磊会不会
有一点担心她呢?或评他还埋在公事堆里,压根儿没想过她吧?
「筱妍,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好了。」注意到她偷偷看了好几次手表,
张群英主动提议。
「不不,张大哥,你也累了一天了,我搭计程车回去,很方便的。」
「那怎么可以?你一个女孩子家,搭计程车多危险啊,还是坐群英的车稳当
些。」张妈妈发号施令了。
纪筱妍和张群英交换了一个微笑。
「那就麻烦张大哥了。张妈妈还有大家,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了。」
看着张群英和纪筱妍双双离去的背影,张妈妈不知不觉中又充满了信心,加
油啊!儿子。
☆☆☆
「筱妍,你过得不好。」张群英难得如此武断。「他……对你不好吗?」他
终于问出心中的疑虑。
纪筱妍沉默不语,她轻轻摇下车窗,夜风吹过她的长发,却吹不散心头的阴
霾。
想了好久,她才开口,「张大哥,他对我很好。真的,他不勉强我,不管我,
他让我有充分的自由……」她的声音愈来愈小。「可是,有时候我却希望他能管
管我。你知道吗?太多的自由注我没有安全感,对他来说,我就像一抹可有可无
的影子。」她眼角有一滴泪被风吹干了。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没有情绪的情绪,听得张群英的心都痛了。
面对纪筱妍,他不否认他是动心的,可是尽管她和他们张家的关系如此亲密,
她还是常常会露出一种寂寞的眼神,飘飘忽忽的好像谁都无法进入她的世界。她
就像天边的一颗小星星,放射出无比的光华,却没有人能够伸手把她摘下。
后来他陆陆续续知道了她和韩磊的故事,了解她被填满的心是不可能再为他
让出多余的空位。于是他不再为难她,不愿意造成她心里的负担,因为他怕有一
天她会变成一颗流星,怕有一天抬起头再也看不到她。所以,只要她还愿意唤他
一声「张大哥」,他能看见她幸福快乐就够了。
夜风吹啊吹,吹来了海水的咸味,还有淡淡的鱼腥味,家就在不远的前方。
张群英在纪筱妍的指引下,顺利把车停在韩家门口,然后很绅士的下车绕过
来,为纪筱妍开了车门。
「张大哥,谢谢你。」纪筱妍跨出车子,仰起小脸上犹未干的泪痕,在月光
下显得斑驳而清晰。
「不客气,张大哥很愿意当你的垃圾筒。」张群英站在她面前好风度的说。
纪筱妍看着他,多希望他真的就是她的哥哥啊。
她张开手臂,很慎重的抱住他的腰,在他的胸前再一次的说:「张大哥,谢
谢你。」
张大哥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她喜欢他的怀抱,不像韩磊的那样炙人,好
像要把人给烫伤了似的。她多喜欢啊,这个疼她的大哥哥。
张群英摸摸她的头发,爱宠的说:「小妹妹,快去休息吧,很晚罗。」
纪筱妍看了手表,十一点半了,张大哥明天还要上班呢。她不好意思的放开
地,催他回家,「张大哥,开车小心,别打瞌睡了,再见。」
直到张群英的车子消失在路的那一头,纪筱妍才转身进了大门。
韩磊站在书房的落地宙前,看着纪筱妍浑身洒满月光,穿过满是石块的小径,
轻快的朝主屋走来。方才,他还看见纪筱妍主动搂住张群英的腰,想必还少不了
临别爱语吧。
他站了好久好久,从八点到十一点,望眼成穿的结果,却等到一幕让他心碎
的画面。
当他想移动,这才发现双腿已经发麻,一阵阵的麻木让他跌倒在地上,他伏
在红色的地毯上,却感到一种刺骨的寒冷,从他的心头扩散到四肢百骸。这就是
死亡了,这就是地狱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冷呢?
☆☆☆
纪筱妍从浴室里出来,看见韩磊一言不发,脸色铁青的坐在床上发呆。
「还不睡,脸色不好看,是不是感冒了?」纪筱妍爬上床,摸摸他的额头。
那手刚刚还亲亲热热的搂着张群英的腰,这会儿竟然又爬上他的额头?他冷
笑一声,用力甩开她的手。
纪筱妍受伤了,她不知道她哪里做错了,不过碍于他病体初愈,明天又要上
班,她决定息事宁人。
对着他冷冷的脸,她勉强说:「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有精神了,晚安。」她
说完后就背着他躺下,等了好久,他却仍然一动也不动!
「你今天去哪里了?」他突然问。
她转过身来,看着他的眼睛,坦然的答:「今天张大哥的母亲过七十大寿,
我给她老人家做寿去了。我想你忙,所以就自己去了。」她重新翻身背对着他。
做寿?有必要做到三更半夜,有必要做到张老板的身上吗?看着她的背,韩
磊的脸色愈来愈阴沉。
他怒气冲冲的将她转过身来面对他,他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可是他知道他不
能就这样放过她。在她还搞不清发生什么事之前,他跨上她的娇躯,堵住她的红
唇,粗暴的啮咬她的唇瓣,狼狈的蹂躏着。
纪筱妍承受着他几乎凌虐的残暴,他狠命的吻里没有一点点柔情的味道,她
也渴望他,可是她不想要跟一头野兽做爱。伸出手,她用力推拒他压在她身上的
胸膛,然而即使他消瘦至此,却仍然力大无穷,她左右扭摆,怎么也挣脱不了他
的箝制。
纪筱妍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好像一堵墙似的冰冰。冷冷的,光是看着就让人
周身起了寒意。她张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任他高大消瘦的背影,离她
愈来愈远。
那晚之后,韩磊还是准时回家,可是他愈来愈沉默,就算对小瞳,也几乎都
在他入睡之后,才会站在床头静静的看着他。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给了工作,在书房挑灯到三更半夜才回房。他不知道纪筱
妍总是透过月光,把他在黑暗中的消瘦身影看个清楚,他甚至听不见她隐隐传来
的啜泣声。
他把自己背向着她,不再感觉因她而起的悸动,他开始试着让自己入睡,因
为他发现自己不想再费力气守着她了。如果她终究要走,那么一天二十四小时,
她多的是机会;如果她确定会自下来,那么谁也拉不走她。
他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去面对生活,面对压力,他丢掉心理医生开的药,为自
己找到一套自疗的方式。他重新调整呼吸,收拾掉太多复杂的情绪,让自己不想、
不听、不去感觉,渐渐的,除了公事,他的世界不再有高潮起伏。
不再想了。他用了七年的时间来忘记她,却发现她在他心底无限扩张,是谁
说愈是想忘记就会记得更清楚?他不要了,不要这忘,也不想记住,心痛到没有
感觉的时候,就是她走出他心底的时候。
☆☆☆
「李大哥,我是筱妍……对不起,在你上班的时间打扰你。」纪筱妍打电话
给李铭源。
「不不不,我现在没事,所以你不算打扰。」电话那头传来李铭源体贴的声
音。
「李大哥,我……我真的没办法,所以只能找你了。」
「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是关于韩磊。」纪筱妍吸吸鼻子,隔了一会儿才说:「李大哥有没有发现
他最近愈来愈瘦?」
「瘦?我看他简直像个鬼。」李铭源夸张的说。「我前几天才劝他不要因为
娇妻当前,就无所节制的『纵欲过度』。」
纪筱妍沉默下来,隔了好久才说:「李大哥,你爱说笑了。他现在看都不着
我一眼,有时候我问他话,他也不回答,整天把自己闯在书房里。自从发生意外
后他就一直瘦,可是也不至于不说话,看过心理医生后,更是愈来愈沉默,回到
家里谁也不理。」
「筱妍,李大哥只向你一个问题。」李铭源收拾起玩笑的态度,「别不好意
思,我想知道你们现在还同房吗?」
道算什么问题呢?这怎能教人不难为情?
「哦……我们虽然同房,但是……」纪筱妍说不下去了。她想起那场风暴,
想起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李铭源则在「但是」两个字里听出了问题的症结,原本以为韩磊他老兄是
「纵欲过度」,所以「过度消瘦」,原来却是「欲求不满」,所以「阴阳怪气」。
看来这对小鸳鸯之间的确是问题重重,不过最大的问题是双方都不坦诚,都
死要面子,在真爱面前怎么容得下太多自尊呢。
唯一的办法就是下猛药了。打定主意后,李铭源开口,「筱妍,我想你也很
清楚韩磊的个性,一直以来他就像是一匹野马,谁也抓不住,现在跟你结了婚,
虽然他也想勉强自己当个好丈夫……但是你懂吗?每天准时下班回家对他来说就
够受了。」
纪筱妍想起韩磊的确是在飞机失事后,一连在家休养了一个月,之后回到公
司上班后,才开始每天准时下班回家,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韩磊便始终胖不起
来。
「所以他愈是勉强自己,就愈不快乐。而且像他这样的男人,怎么能够忍受
天天跟一个女人同床,却什么都不做呢,所以……」李铭源欲言又止的。
他是个精力充沛的男人,可是他不要她,他撩拨她,却冷静的抽身,这不是
任何男人都能做到的。
「我想,他也很痛苦,因为他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可是他又不是个适合家
庭生活的男人,太多的担心与关怀可能会让他想逃,否则凭他的条件,要什么样
的女人没有,要结婚早就结了,怎么会拖到现在呢?」李铭源愈编愈顺口。
难怪在她拖着他去看心理医生,他却始终心不在焉,不肯跟医生好好配合。
而看过心理医生后,回到家地连话都懒得说,原来他是在嫌她多管闲事了?
「所以,筱妍,李大哥不得不在这里说一句重话。真的,长痛不如短痛,毕
竟你们结婚还不到六个月。」哈里路亚!李铭源在心里默念了一声。
当初韩磊提出结婚的要求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呢?纪筱妍昏乱的回想,对了,
他说小瞳总是需要一个保母的。
是啊,她只是一个保母啊,可是她竟然以妻子自居了。
「李大哥……」纪筱妍已经泣不成声,「我想……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筱妍。别哭啊,李大哥是多么希望你可以得到真正的幸福,有一天你会原谅
李大哥的。李铭源在叹息声中挂断了电话。
☆☆☆
六点半,韩磊依然准时下班回家。
餐桌上的气氛是沉默的,连小瞳都被这样的沉闷感染了,他小小的心灵里隐
约知道他的爸爸妈妈跟其他小朋友的爸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呢?他也说不清楚。
原本活泼外向的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一个有点忧郁、沉默的小孩。
看见韩磊铁青的脸,好像把回家吃饭当成一种义务而不是快乐。纪筱妍打破
沉默,「你……我想,如果你真的有事,可以不用回家陪我们吃饭的。」
她想起李铭源的话,如果她让他自由一点,不要把她和小瞳当作难以摆脱的
责任,或许他就会快乐一点。若这是唯一可以继续留在他身边的方法,她愿意睁
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她可以容忍和一票女人共同拥有他吗?想着想着,她的心隐隐作痛起来。
韩磊听见她的话后,冷笑了一声,很好,她终于说出来了,哪有一个妻子看
见丈夫赶着回家吃晚饭,却鼓励他应该多多出去应酬的?不回来更好,眼不见为
净嘛,何必回来碍她的眼,碍她的事呢。
推开眼前的饭碗,韩磊霍然起身,走到餐厅门口的时候刻意的停了下来,一
秒钟、两秒钟、三秒这……仍然不见她问一声,连最简单的一句「你要去哪里」
都懒得问吗?很好。韩磊咬了咬牙,不再迟疑,迈开修长的腿走出了餐厅,也走
出这个家。
纪筱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都碎成一片一片了。可是她咬住嘴唇,阻止自
己多说多问,虽然她多想紧紧抱住他的背,多希望他愿意为了她留下来,但她终
究什么都没做,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不顾一切离去的背影。韩磊需要自由啊。他不
想要羁绊,只是她给了他所想要的,却把自己打进痛苦的深渊。
吃完饭,她陪着小瞳做完功课,再为他唱了好久没喝的催眠歌,以为小瞳睡
着,轻手轻脚想要离开房间的时候,床上却传来小瞳早熟的声音,「妈妈,我爱
你。」
纪筱妍走回床边,亲亲他的小脸颊,「小瞳乖乖,妈妈也好爱你。」
孩子是敏感的,而且不再问一些让人难以招架的怪问题。他似乎已经学会用
沉默来接受一些不该是由他来承受的问题,他的早熟不禁揪疼了她的心。
☆☆☆
深夜,韩磊带着满身的酒味跌跌撞撞的撞开房门,在还不能适应黑暗之前,
又东倒西歪的冲进浴室。
纪筱妍听见渐沥哗啦的水声响了好久,却没有听见他有任何动静。
好像等了一世纪那么久,纪筱妍终于忍不住下床,犹疑的走到浴室门口。
她敲敲门,没有回应,再敲,门内依然沉默。不放心的推开门,她看见韩磊
倒在莲蓬头下,浑身上下都淋湿了,身上的名牌西装已报销。
她赶紧关掉莲蓬头,七手八脚的把他身上的湿衣服脱掉。她将他的上身撑起,
靠在浴缸上,先把西装外套脱掉,再剥下湿漉漉的衬衫,然后用颤抖的手解开他
的皮带环,拉下拉链,吃力的把西裤从他的臀下抽出来。
现在只剩下内裤了,纪筱妍看着他湿得好像已经变成第二层皮肤的内裤,不
禁犹豫起来。忽然韩磊痛苦的呻吟了一声,他一定很难受吧?不再犹豫,纪筱妍
奋力拉扯,终于把内裤从他的臀上褪下,她红着脸看一眼他男性的象征,虽然他
现在如此消瘦,那儿却还是十分阳刚巨大……
你在想什么啊?纪筱妍敲了脑袋一记,看着全身赤裸的韩磊躺在浴缸里,垂
向一边的脸上有一种地前所未见的软弱,他一定很冷吧?打开莲蓬头,试了试水
温,然后,她耐心的把韩磊从头到脚彻底洗干挣。
擦干韩磊的身体,纪筱妍努力试着把他从浴缸中撑起来,无奈两人的体型实
在相差太悬殊,她试了好久,仍然没有办法顺利的让他离开浴缸。
总不能把他丢在这里一整夜吧!
「韩磊……你听得见我吗?」她拍着他的脸,不停的喊。
终于,韩磊似乎找回片刻的神智,在她的搀扶下起身离开了浴室,倒入软绵
锦的床铺,口中呢呢喃喃的不知道在念什么。
纪筱妍上床后,拉拉被子盖住他赤裸的身体,忍不着好奇的凑近耳朵,才听
清楚地在说:「丽娜……我们……再干一杯……」
纪筱妍僵住了,他可是……上酒家去了?
此时,韩磊大手一挥,一把揽过纪筱妍停在他耳边的头,另一只手横过她的
腰,把她的娇躯密密实实的往他的身上按,开始一连串色情的探索。
纪筱妍的头抵在他消瘦的胸膛上,她悲哀的发现,即使他的口中呼唤着别人
的名,她还是不舍得离开他的怀抱,因为她不知道她还能留在他身边多久。
为了不再听见别的女人的名字,她流着泪主动吻住他。
情欲在他酒醉的身躯里苏醒了,他闻到思念的味道,抱住的是他朝思暮想的
娇躯,而这娇躯立刻心甘情愿的贴着他。
早晨,床上的棉被在昨夜的激情云雨中被踢下去,但在韩磊身体的覆盖下,
纪筱妍度过此生最温暖的一夜,只因为韩磊的体温。
纪筱妍和韩磊几乎同时醒来,他还趴在她的身上,他的巨大也还留在她的体
内,只是昨夜两人彼此奉献的热情,如今幻为无言的尴尬。
「对不起……」韩磊说着退出她的身体。
两人相对无言数秒,她起身抬起薄被裹住身子,往浴室走去。忽然她回头,
面无表情的说:「你说过从不强迫女人的。真的,你并没有强迫我,昨天真的是
我刚好也有『需要』。」她不要他因为跟她上了床,而觉得负担。
「我不是因为要了你而道歉……」他忍不住要伤害她,「我是为了自己心里
想着另外一个女人,却跟你上床而道歉。」
纪筱妍努力撑待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一走进浴室,她就瘫款在门边。韩磊的
话就家一把利刃,插得她遍体鳞伤。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要遇上韩磊,她就说不出一个不字;他只消一个
抚触,就能在她身上点起漫天欲火,让她忍不住投怀送抱,像个妓女一样。
是啊,昨夜他要的不就是一个妓女吗?只是,这个妓女的名字从丽娜变成纪
筱妍了。
伤人的话刚出口,韩磊就后悔了。
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韩磊一点也感受不到报复的快感。
不该是这样的啊,他本来打算今天早上要好好的再爱她一次。他记得昨夜她
的敞开和主动,也记得她主动凑上的香唇,让他感动得几乎要流泪,一度忘记远
离她的誓言。
可是,今天她却说因为她「刚好也有需要」,瞧她把昨夜说得像一场肉体交
易,把他说得像一张用过便随手可丢的卫生纸般。
她的无所谓让韩磊火冒三丈,让他觉得被利用了。他只是她排遣思念的工具,
昨天她在他身下,她的心却不在他身上。灵肉合一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吗?
怒火烧光了他的理智,让他忍不住要出言伤害她,可是在伤害她的同时,他
知道他的心也正在淌血。
☆☆☆
一连好几天,韩磊果然听从纪筱妍的「建议」,不再准时回家。而就算回了
家,也总是一身酒气,不过他却谨慎的保持清醒的状态,他不想再被「利用」了。
倒是纪筱妍发现韩磊明显的开始长肉,原本强健的体魄逐渐回来了。
如果爱一个人,结果只能拖累他;如果爱一个人;却不能让他快乐,这样的
爱怎能算是真爱?她认真思索这当问题。最后她难堪的发现,这种自以为是的爱,
根本变不被需要的。一只热爱自由的野马,不需要驯兽师,更不需要马夫,对这
样一匹野马最大的爱,不是绑住他,而是让他自由。
长痛不如短痛。纪筱妍想起李铭源的话。可是,李大哥又怎能知道,即使离
开他,她的痛也会持续一辈子。但与其两个人在一起痛苦,还不如她一个人离开,
虽然痛苦,不过如果可以换来韩磊以后的快乐,那么她会心甘情愿的离开。
是的,该离开了,她早就该走了,不是吗?
于是,纪筱妍等了好几天,这天,韩磊难得的在十点以前回家。
只是他洗完操,又一头钻进书房里。
「可以打扰一下吗?」她站在书房外,礼貌性的敲敲门。
韩磊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
纪筱妍不等他回应便走过来,她坐在韩磊书桌前的少发上,显得异常平静。
「有事吗?」纪筱妍平静决绝的神色,让韩磊的心头不安起来。
「韩磊,」她连名带姓的叫他,「我们……结束吧!」
很好!她终于说出来了,她应该想了很久了吧?现在她要投入姓张的怀抱去
了,她终于忍不住了吧。
「你知道,我最不会放弃小瞳。」韩磊冷冷的说。
「我懂,我不会带走小瞳的。」她心碎的说。李大哥不是说过韩磊很想要一
个孩子吗?他自始至终要的只是小瞳一个,而她只不过是这场婚姻的附属品。
果然,她连心爱的小瞳都可以拱手让人了。正如他之前说过的,没有了小瞳,
她更可以大大方方,无牵无挂的嫁给别人,可是他的心仍然在淌血,他始终学不
会洒脱放手和超然。
「可是……我想请求你;可以允许我偶尔回来看看他。」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了,虽然不知道如果没有了小瞳,她究竟还能不能活下去。
偶尔?想当初她一走七年,狠心的断绝所有人的照顾,怎么不见她偶尔回去
看看他呢?或许地根本已经忘了他。是他不该强求什么,不该撩拨什么,结果他
得到了什么?一个不甘愿的新娘,一场有名无实的婚姻。
她最好滚得远远的,永远别再回来!他究竟是遭了诅咒还是瞎了狗限,竟然
被同一个女人捅了第二刀。可是看着她楚楚可怜的小脸,他的心又软了。
「无论如何,你都是小瞳的妈,只要他愿意,你随时可以回来看他。」
「谢谢你。」她小声的说。
七年的等待,七年的思念,到头来只换得她清清淡淡、不痛不痒的三个字。
她是谢他的成全,谢他的忍让,还是谢他的无知?心里一把鞭子在抽,抽得他的
心好痛好痛。
「那么……离婚手续……」她艰难的开口。
既然要走,当然不能不干不净、不清不楚。韩磊一向是个明快的人,她要在
离开之前,把自由彻底的还给他。
「最近我很忙。」韩磊干涩的说:「过几天事情忙完了,我会跟律师约好…
…」
「那麻烦你了。」她客气的说:「过几天,我会主动跟你联络的。」
有什么麻烦呢?只不过是签名盖章而已,可是她却说得好像这是天大的恩惠
似的。
韩磊吸了一口气,把眼光放回公文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在他眼前晃过,却怎
么也进不到他心里,而她还傻愣愣的坐在沙发前,没有离开。
「还有事吗?」他抬头询问。
「我……」她瞥了一眼窗外的夜色,「今天已经很晚了,我可以……明天再
离开吗?」
她连这种事情都要问,难道在她心里,他是这么一个没有人性的畜生吗?明
明是她迫不及待的想离开,为什么说得好像是他想赶走她似的。
忍住满腔怒火,他无所谓的开口:「我不会逼你现在就走的。」他再补充,
「还有,明天我会自己开车上班,你可以请吴叔载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不,不用麻烦了。」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要到什么地方。
第七章
「好端端的怎么说走就走呢?」王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王妈,别这样,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的。」
「不行不行,瞳少爷放学回来了,我们要怎样告诉他呢?」王妈捉住纪筱妍
的箱子,撒赖的说。
在一旁的阿碧和阿志也红了眼眶,这么好的少奶奶呢。
吴叔在庭院中来回踱步,他百思不解,上回两个人还吻得那样难分难舍的,
怎么都不应该会闹上离婚一途。虽然他是个粗人,可是他看得出磊少爷是真心爱
着少奶奶的,他开了这么久的车,从来没看过磊少爷对哪个女人这样忘情的。
主屋内主仆哭成一团,王妈说什么都不让纪筱妍离开,她还一边数落着韩磊,
说等他回来一定要他好好的给纪筱妍赔不是。
「王妈,不是这样的,为了我他也牺牲很多。」纪筱妍流着眼泪抱住王妈,
「是我不够好。真的,放了他就等于放了我自己,让他去追寻真正属于他的幸福
吧。
王妈不懂,没有了少奶奶,磊少爷哪来的幸福可言,她亲眼看着他把自己锁
在痛苦的深渊整整七年,原本以为少奶奶的出现,能把磊少爷从绝望中带出来,
没想到却是这样?
「王妈、阿碧、阿志,」纪筱妍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睛,「以后小瞳就麻
烦你们多费心了,还有……」她停了一下,「好好照顾韩磊。」
说完,纪筱妍朝大家深深鞠了个躬。「保重了,我亲爱的家人,再见。」
坐上吴叔的车,看着车窗外逝去如飞的风景,脑中闪过栩栩如生的往事,纪
筱妍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在哪里靠站。
车行到捷运站附近,纪筱妍请吴叔让她就此下车。「吴叔,就到这里好了,
谢谢你,后会有期了。」
挥别了吴叔,提起沉重的行李,纪筱妍瘦削的背影消失在一条狭小而拥挤的
街道。
一家便利商店旁边的墙上,贴满了撕了又贴、贴了又掉的红单子,纪筱妍放
下行李,掏出纸笔仔细的过滤挑选,抄下些整体条件似乎不错,而且租金也颇为
合理的出租房屋的电话。她抄得非常专注,所以没有发现旁边有个男孩已经打量
她好久。
等她放下纸笔,准备提起行李打电话的时候,男孩却突然按住了她的行李,
兴奋的说:「纪筱妍,你是纪筱妍吧!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他猛拍一下
额头。
是一个好淳朴的大男孩,黝黑的皮肤配上一口白得足以拍牙膏广告的美齿,
最让人难忘的是那真诚的笑容,全然没有一丝台北人尔虞我诈的气味,她记得这
个人,是她还在读大一时的班代表,那个好好先生何德盛。异地逢旧识,她一下
子就叫出他的名字。
「真难得你还记得我。」何德盛摸摸小平头。这年头,没有当兵却愿意留个
小平头的,恐怕找不出几个了。
何德盛有好多话想问她,问她为何会在这里独自徘徊,问她当年的突然失踪,
不过在看见她一脸疲惫的表情后,所有的问号都吞回肚子里。他不想让自己过度
旺盛的好奇心,吓跑了眼前这个始终如谜的女人。
纪筱妍好感激何德盛的善体人意,因为千言万语真不知从何说起,所以当何
德盛二话不说的提起她的行李时,她也信任的什么都没问。一个七年前相交不过
一年的同学,竟然愿意这样义不容辞的帮助她。
走在何德盛身后的纪筱妍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可是眼泪转啊转的,又被她逼
回眼眶。日子已经过成这样子了,她怎能还不振作呢?走进小街道拐个弯,她跟
着何德盛走入一栋颇为老旧的三层建筑物。
爬上三楼,打开大门,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小的露天阳台。和一般阳台
不一样的是,没有挂上一些乱七八糟,有碍观瞻的内衣内裤和臭袜子,反而种满
了绿色植物。
推开玻璃门,她跟着何德盛走进室内,客厅打扫得十分干净,虽没有沙发,
却铺了一条很素雅的地毯,地毯上有一张原木方桌,沿着墙角的地方还放了好几
个松软舒服的大靠垫。而客厅另一边有一个长方形的杂物柜上面有一台电视机。
「你把这里打扫得真干净。」纪筱妍赞赏的说。
「没有啦!」何德盛腼腆说,「其实是我女朋友的功劳啦。她现在人在高雄
工作,有时候会上来,看不过去的时候就会帮我整理一下。」
说起女朋友,何德盛平凡无奇的脸上也绽放出一股吸引人的光彩。
他兴奋的又说:「我的女朋友就是方敏敏,你记得吗?大一的时候跟我们同
班,个子小小的,脸蛋圆圆的,笑起来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纪筱妍在脑海中努力搜寻,但是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她露出歉意的表情。
「想不起来没关系,见到就知道了。」何德盛洒脱的说。
放下行李,何德盛带她去看房间。「你看,这个房间没有人住,它现在是你
的了。」
一扇大大的窗,一个简单的衣柜,一张单人床,还有一张书桌。这是一个约
三、四坪大,光线充足的小房间,从天花板到四周墙壁都重新粉刷过,看得出屋
主的用心。她望着那洁白的颜色,让人有一种重生的感觉。
「这个房子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住,本来还愁找不到可靠的室友,现在你来了,
真是太好了。」何德盛高兴的说。
「那租金……」纪筱妍想起自己所剩无几的银行存款。
「没关系,没关系。房间空着也是空着,我看得出来你现在不大方便,等生
活安顿好了再说也不迟。」何德盛不以为意,「另外这一间当然是我的狗窝了,
不过现在真的不宜见人。这里小厨房,偶尔我会自己下下面,如果不嫌麻烦,欢
迎你大展厨艺。」
何德盛带着纪筱妍参观整个房子的结构,简简单单的两房一厅一厨一卫的屋
子,很有一种家的味道,跟张妈妈租给她的房子好像。
纪筱妍突然想起大一时,自己连旷了三天课,回到学校,何德盛很热心的把
他抄得密密麻麻的笔记借给她的往事。而现在,他也是什么都不多问,只是在尽
一个老朋友的本分。
她觉得很惭愧,因为除了韩磊,她的大学生活似乎从没有多余的空间去容纳
别人,她从来没有为这个一直默默关心她的好朋友付出些什么。
「呃,我也说得大多了,现在让你休息一下,整理整理东西。中午我请你吃
饭,这边好吃的东西真不少喔。
何德盛跑到客厅帮她把行李提到房间,然后笑眯眯的为她带上了房门。
中午,何德盛果然带着纪筱妍从街头吃到街尾,哪一家的咸酥鸡有名,哪一
家的卤味非尝不可,都不会错过,吃得纪筱妍好撑好撑。在愉快的午餐时间里,
她知道何德盛正在下大攻读博士学位,预计再过一年应该就可以顺利拿到学位,
到时候如果女朋友同意,他可能会结完婚再去当兵。
「不然,怕她兵变啊。」他急得额头都冒汗了。
纪筱妍看着他,百感交集的笑了,多么老实专情的人啊。
然后何德盛还恐吓她,说这条街有个不雅的称号——同居巷,不过清者自清,
浊者自浊,反正这本来就是个是非黑白说不清,谣言动辄满天飞的时代,何德盛
颇无奈的下了个结论,纪筱妍也心有戚戚焉。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才发现吃东西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韩磊。对生命中再度
出现何德盛这样一个坦坦率率的人,那种什么叫绝处逢生,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
村的至理名言,让她有了前所未有的体认。
虽然有了何德盛的帮助,让纪筱妍暂时不必为了住所而烦恼,但是她总不能
就这样厚着脸皮白吃白住吧,听以。纪筱妍还是找了一天跑到提款机前,无论如
何在能力范围内,她不想亏欠何德盛太多,毕竟他也是一天到晚忙着兼家教,晚
上还在夜间部兼课,为了赚老婆本而努力着,而她一个非亲非故的外人,怎能白
花他的血汗钱呢?
可是看见提款机输出来的明细表,却让她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上面的余额
显示竟然还有一百多万元。她很清楚,除了零头的几万块,那一百万绝对不会是
她的,那么是不是银行搞错了呢?
虽然一百万确实诱人,但是不义之财不可贵的道理,纪筱妍却没忘,她主动
向银行求证,没想到行员却表示这笔钱的的确确是在五月二十六日汇进她的户头。
五月二十六日,是她提着行囊离开韩磊家的那天,那么————
☆☆☆
纪筱妍找到工作了,她在一家升大学的补习班里担任导师,而从找到住所到
找到工作,只不过是短短一个礼拜的时间。另外,在何德盛的鼓励下,她也开始
重拾书本,准会好好冲刺,重考大学,继续七年前未完成的学位。可是在安心读
书之前,她还是先拨了一通电话给韩磊。
「对不起,我是纪筱妍。」想了半天,她才决定该如何称呼自己。
「我知道,我这辈子只认得一个筱妍,所以你不用强调你姓纪。」韩磊没好
气的回应。
所已他不耐烦的声音,纪筱妍的心仍旧不可遏止的停摆了一会儿,她才又开
口,「我……我已经安顿好了。」
觉得好象在报告行踪似的,她觉得不妥,像要澄清什么似的又急着说:「我
不是要告诉你我住在哪里……」虽然你也不会有兴趣知道。她在心里补了一句。
韩磊依然沉默以对,让她觉得她好像在对着一团空气说话。
不过,她还是鼓起勇气继续说:「先谢谢你的一百万,不过我一个人恐怕用
不到,所以下次见面的时候……」她说的下次见面,指的就是在离婚协议书上签
『盖章的那一天,她想他会懂的。
可是韩磊还是不说话,而且她好像听见他在吸鼻子的声音,好像在哭?怎么
可能,她暗斥自己的荒谬想法那样潇潇洒洒的韩磊是从来不哭的。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很忙,如果你走不开,或许我们可以跟律师约在你
的办公室……」离婚两个字,纪筱妍说不出口。
「很感谢你的设想周到,但是我不可能在自己的办公室做这种事,让我的员
工着笑话。还有,至于那一百万,我韩磊开出去的东西是不会收回的,要不要随
便你了。」韩磊操着浓浓的鼻音冷冷的说。「我知道你想速战速决,不过我真的
很忙。我手下有数以千计的人要靠我吃饭,实在分不出心来处理这种『小事』不
过如果你真的很急的话……」
是的,他忙,忙着公事,忙得没时间管她,没时间想离婚这件事。她这样苦
苦相约,不是更显得她不识大体了吗?
「不,你忙吧,我不会再麻烦你了。我把电话留下来,等你不忙的时候再通
知我吧。」
她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翻纸的声音,然后才报出了电话。
「我可以……跟小瞳说说话吗?」她满怀希望,小心翼翼的问。
「对不起,我想他已经睡着了。」他冷峻的拒绝。
「那……没事了,晚安。」没有说再见,她挂断了电话。她没有勇气再听一
句他冷冷的声音。
☆☆☆
韩磊听着纪筱妍的声音,也听见自己恍如隔世的思念。天啊,她才离开几天,
那之前那个没有她的七年,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他没有问她住在哪儿,是因为他早已把她的住址背得滚瓜烂熟了。
她走的那一天,他还特地起了个大早,请吴叔务必要确定地落脚的地方,为
了怕她没钱花用,还交代公司财务汇了一百万元到她的户头里。可是,下了班回
家,任凭他问了半天,吴叔却支支吾吾的只说她在淡水捷运站附近下了车。
「下车后往哪儿去了?」韩磊问。
「少奶奶她……她走进附近一条小巷子,在里面抄红单子找房子。」吴叔说
得吞吞吐吐。
「我要住址。」韩磊单刀直入。
「嗯。」吴叔低头不停搓着手。
韩磊跟吴叔相处十几年了,他从来没见过吴叔这样不干不脆的样子,虽然吴
叔一向话不多,但起码凡事有问必答,吴叔现在这个样子,足见事有蹊跷。
「吴叔,还是您跟丢她了?」韩磊试探的问。
「不不不,磊少爷吩咐的,我怎么会跟丢呢?」吴叔赶忙澄清。
很好,没有跟去,那怎么会说不出地址呢?韩磊要变脸了。
终于吴叔说了实话,「是这样的,少奶奶本来真的在处房子,可是……可是
有一个男孩子站在她旁边一直看,他后来还提起少奶奶的行李,少奶奶就跟他一
起走了,他们走进一栋三层楼的房子,我一直在外面等,等到十二点多,才看见
他们出来吃午餐。」
吴叔的话,已经让韩磊几乎发狂。
「他们一直说说笑笑,看起来好像是少奶奶的熟人不过我没见过就是了。」
吴叔做了个结论。
「我要地址!」韩磊暴怒的说,他冲血的眼里有一利噬血的冲动。
「磊少爷,你别生气。改天你想去看少奶奶,只要告诉老吴一声,老吴立刻
载你去,」吴叔不肯说出地址,他怕韩磊做出难以挽回的错事。
「我要地址!」韩磊固执的再说,声音里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吴叔,
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胡来的。」他保证。
吴叔叹了一口气。虽然他是看着磊少爷长大的,磊少爷也尊他一声吴叔,但
是他终究只是个下人,而且是个忠心耿耿的下人,从来不曾杵逆过主人。于是,
他给了韩磊想要的答案。
韩磊原本以为她一定会去投靠张群英的,没想到她竟然在如此短时间里又…
…又搭上了另一个男人。看来她应该策划很久了,而且手段高明,连他都被蒙在
鼓里。
当天,韩磊勉强按捺住去找纪筱妍的冲动。的确,吴叔担心得没有错,他不
能去找她,否则他不能保证不杀了她,杀了这个抛夫弃子、没血没肺的女人。
而在忍了几天之后,再接到她的电话,听着她的声音,韩磊心中悸动难平。
他想忘了一切,想求她回来,想告诉她他爱她,可是她劈头一句「我是纪筱妍」,
就足以把他打下地狱,她是这样迫不及待的要跟他划清界线。
是的,她是为了离婚协议书才来电的。韩磊很清楚自己应该放手了,可是他
以冷漠当作武器,拿出忙碌的借口,他不知道还能拖多久,但是他真的无法就此
放开她。
「不是每个人都很幸运,一次就可以遇到真爱的,我很佩服她,当真爱来临
的时候,能够勇敢不放手。」他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像是在为此刻的分手做预
言。
纪筱妍,你找到真爱了吗?所以急着要自由?
眼泪从他应该坚强的脸上流下来,那样无声无息可是纪筱妍看不到,听不到,
也感受不到。
他拒绝了她想和小瞳说话的要求,他只是在赌,赌她能忍受多久不看到小瞳,
赌她……是否还会回家?
☆☆☆
纪筱妍开始了白天工作,晚上发奋读书的日子。她过得忙碌而充实,虽然距
离联考只剩下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不过,凡事尽力而为吧。
书中有没有黄金屋她不知道,不过重拾书本却可以让她暂时忘却伤心的往事。
放榜那天,她如愿考上淡水唯一的一所大学。事实上她可以考上更好的学校,
可是她不愿意离开淡水,因为她最爱的小瞳在这里,而她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他
了。
小瞳暑假过得快乐吗?有没有乖乖写作业?有没有……想她呢?人家说小朋
友是善变的,他会不会忘了她呢?如果他知道开学之后,妈妈也要过着上学的日
子,他一定也会很别扭吧?
二十七岁了,她可能是今年最高龄的大学新鲜人了,恐怕会跌破不少同学的
眼镜吧。想着想着,她心中竟然涌起一段恶作剧的快感。
为了庆祝自己考上大学,下班之后,她绕到花店买了一束粉红色玫瑰,还逛
到超市买了好多新鲜的食物,可惜何德盛连几天到高雄去看女朋友了。不过她等
会一定要打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还要打电话给张群英大哥,因为考试那天,
张妈妈还吵着要陪考呢。
提着满满的东西外加一束鲜花,还要爬三楼,纪筱妍已累得气喘吁吁。她手
忙脚乱的打开大门,正要关上门时,却看见门口站了一个她努力不愿去想的人。
「不请我进去吗?」韩磊棒着大束玫瑰花,是粉红色的维瓦第,和她手上的
那束一模一样。
「喔……请进。」她呐呐的说,把韩磊请进客厅,才关上了大门。
她把一堆食物放进厨房,大热天的,不把食物先分类冰好,很容易就会走味。
她正在流理台前快速的忙着,而韩磊竟然跟了进来。
「对不起,你渴了吧,想喝什么?」她不安的问。他男性的味道,已经霸占
了小小的厨房。
「有可乐吗?」他看进她的眼睛,颇有深意的说。
她打开冰箱,在内门上抽出一瓶罐装可乐,递给他。「厨房大小了,你要不
要先到客厅坐一下。」
「喔,没关系,你忙,别管我。」
从纱门望出去,后阳台的晒衣架上,晒着纪筱妍的白色音丝内衣白色的纯棉
内裤,还有男用的蓝色横条内裤。韩磊突然觉得心好痛,他没有勇气再看下去,
无言的退出了厨房。
纪筱妍很快忙完,洗手擦干后也来到客厅。她看见韩磊坐在客厅的地毯上,
一只长腿怎么摆都不对,很是滑稽的样子。
「对不起,这里没有沙发。」她忍住笑。
韩磊没有说话,拿着可乐牛饮,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喝完。
「送给你的。」他比了比电视机旁的大花瓶,才转眼的工夫,他已经把两束
玫瑰都插在一起了。
「为什么?」纪筱妍偏着头问。
她原本及腰的直发不见了,头发剪得清清爽爽塞在耳后,身上穿着一件宽松
的白色大T恤,一条蓝色的牛仔裤,年轻得就好像当年她刚考上大学的样子。
「恭喜你。」她一直没坐下,所以韩磊也跟着站起来,「恭喜你考上大学。」
他知道?纪筱妍疑惑的看看他。
「谢谢你。」千言万语在心头百转而过,她却只轻轻吐出这三个字。
小小的客内站了两个大人,空气渐渐局促起来。
「那么,我走了。」韩磊看着她的脸。
她呆呆的点点头,打开了大门,送走他。
韩磊走了好久,她才想起忘了问他小瞳好不好,忘了问他怎么知道她的住所,
忘了问他如何知道她考上大学,也忘了问他离婚的事。
她只记得他黑亮的眼,像亮在天上的星星,也像亮在她心里熊熊炽烧的爱火。
☆☆☆
韩磊走出老旧的公寓,这里连个管理员都没有,进进出出的都是些龙蛇混杂
的人,让他放不下心。
天色渐暗,路灯亮了起来,他抬起头,看见她住的小客厅里的灯也亮了。
他站在路灯下,点捻一根烟。以前总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甘心冒着得肺癌
的后果,也戒不了烟,他总以为只要他愿意,世上哪有做不到的事早,可是后来
他却渐渐发现,有些事不是一头热就能完成的,比如爱一个人。
于是,每当想她想得心发疼的时候,他习惯性的会点上一眼烟,在烟雾袅袅
中求得到片刻的平静。
无数的夜晚他开着车子,就在这里停了一整晚,只希望能偶然等到她熟悉的
身影。他记得那天晚上,他从漆黑的车窗向外望,那是他第一次看见短发齐耳的
她踩着月色回家,那样纤细,那样轻盈,像一只小粉蝶,缓缓在月光下向他舞来,
霎时,他仿佛看见七年前背着小背包义无反顾北上的她,那时候的地全心全意跟
着他,不管受到多少伤害,她始终守在他身后。
他看着她走来,像一场迎面而来的青春;他看她消失在门内,像一场散时无
痕的秋云。他不懂她,他原本以为他懂得的,对于她为何离开他,在七中前他不
懂,现在更茫然。可是他一定要找出答案,他不能让幸福溜走,辜负张群英的一
番苦心。
「我认识筱妍七年了。除了公司往来的客户,我只在她口中听过一个男人的
名字,那个名字叫韩磊。」第二次与张群英见面,他就对他丢了个炸弹。
他想起与张群英见面的情况,他是个君子,真是个君子,他看得出来张群英
的的确是爱着纪筱妍。
「如果她对我存有一丝丝超乎兄妹之情的感觉,我今天就不会约你见面了。」
张群英直率的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可以感受到你对我有一种敌意。」
他的直来直往几乎让韩磊无法招架。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什么事,不过我今天是以一个哥哥的立场,想
跟你说一些心底的话。」张群英顿了下,开始述说着——
「七年前,筱妍看到我老家门口贴了出租的红纸条,所以敲开我家的门。真
的,我曾经以为她是老天爷要送给我的新娘,她看起来那么纯洁,又那么无助,
让我们全家人的心都揪在一起了。」
「不过她坦白怀孕的事,真的让我们吓了好一大跳,因为她完全颠覆了我们
对于未婚妈妈的印象。她才十九岁啊,家母甚至曾经建议她把孩子拿掉,她的模
样好,性情好,将来还有机会遇见好对象。
「可是,她说她无论如何都要把孩子生下来,我跟家母没有办法,于是除了
收租之外,我们也常到她那里走动,怕她一个人没有照应太危险了。后来因为我
的公司有个秘书缺,为了可以就近照顾她,就把她带进公司里。
「我还记得所有孕妇嗜吃贪睡的毛病她全都没有,她虽然是秘书,却帮我做
了两、三个人份的工作,我劝她别忙坏了,分内事做完就可以下班,可是她都不
听。」
张群英的话让韩磊愈听愈惭愧,他想到她挺着大肚子忙碌的模样,他的眼泪
就不由自主的流下来。
咖啡厅里的服务员看见有个大帅哥竟然在大庭广众下流眼泪,不禁投以好奇
的眼光。
张群英抽了一张面纸给他,他却好像傻了一样不接也不擦。
张群英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她生产那天,原本我们还在公司没天没夜的
加班,她一直忍到规律阵痛的时候才告诉我,我马上开车送她到医院,家母也很
快赶来,有些事情我一个大男人毕竟没办法处理。那天夜里她顺利生下小瞳,产
后醒来,听见隔壁床刚生产完的孕妇在对先生撒娇,她只是握着家母的手静静的
流眼泪。
「同行里想追她的人很多,但是她总是一下班就赶到保母家接小瞳,真有解
决不了的事情她才会找我,所以我曾经以为我是有希望的。后来她陆续告诉我一
些事,包括她父母的不谅解,还有她快乐的大学生活,可是每一个片段都少不了
韩磊这个名字,我看见她谈起你的眼光,才知道我这辈子真的只能做她的哥哥。
而她这次离开事前并没有告诉我,她说她已经亏欠我太多,却不知道我真的是心
甘情愿的。」
张群英坦荡荡的态度让韩磊汗颜,从头到尾,彻彻底底小人的其实是他啊。
他握住张群英的手,用一种男人对男人的态度,没有多余的语言,一切已尽在不
言中。
「婚礼那天见到你本人,我就知道她为什么这样执迷不悔了。我看得出来你
也爱她。只要有爱,就不怕找不到出路,虽然她始终没说为什么要离开你,不过,
我可以感觉那一定是个让她很伤心的理由。要把误会解开来啊,你们是天造地设
的一对,别辜负了老天爷的美意。」
张群英鼓励他,并且告诉他纪筱妍工作的情形和考大学的打算。可是,他没
有告诉他纪筱妍的室友其实是她大学时的班代。因为张群英认为有一些关卡如果
韩磊现在过不了,日后一定会重来,而那些关卡叫做彼此信任。
生命中有张群英这个朋友,纪筱妍何其有幸,他韩磊也何其有幸啊!
☆☆☆
韩磊送来的九十九朵玫瑰,在纪筱妍的悉心照顾了,整整绽放了一个星期。
她每天为玫瑰换水,听说换水也是有诀窍的,不能够一次把花瓶中的水全部更新,
只能倒掉一半,再注入一半干净的水,因为花跟人一样,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会
害怕,不能适应。除了换水之外,把花茎用四十五度的斜角切面,增加吸水的面
积,也是延长寿命的不二法门。
玫瑰灿灿烂烂的开着,死的时候,是带着尊严垂头的。昨天还盛开的花朵,
今天却谢了,纪筱妍忍不住叹息。
「早说这么漂亮的粉红色玫瑰,最适合做成干燥花了。」何德盛在一旁也为
花儿的凋零可惜。
她笑了笑,没有辩解,这样美丽的花儿,怎能让它在还没有尽情恣放之前,
就用一种垂死的姿势倒吊着,失去所有的水份,成为没有生命的枯花朵?玫瑰不
应该活得这样苟延残喘。
粉嫩的玫瑰花,就像她早熟的爱情,开得那样肆无忌惮,在短短的几天中,
开尽生命的光华,然后在一夜之间,潇潇洒洒的死去。
花儿死了,爱也走了吗?而韩磊也像这些玫瑰花一样,走出了她的生命……
☆☆☆
「筱妍,我都洗好燥了,你还在发呆。」何德盛擦着湿发走进客厅。「你洗
过澡了吧,我看你最近都加班到很晚,早点休息一下。」他像爸爸又像哥哥般唠
叨。
但是纪筱研一点也不觉得他烦,反而乐得像个小女孩一样被管教,她淘气的
举手敬了个礼,「大人,遵命。」她起身准备回房。
转开电视,晚间新闻正在报导新竹电梯之狼落网的消息,何德威突然若有所
思,叫住了她,「夏天我不在,你一个人在家还好吧?」
纪筱妍看着他担忧的表情,一阵愧疚涌上已头,本来她没有住在这里以前,
大多数的时间都是他的女朋友从高雄上来看他。可是现在,虽然他没说,她却也
知道他怕打扰她,所以变成他常常南下看女友。而他好几天不在家,回来之后还
要为她担心,她一方面觉得窝心,一方面却又隐隐觉得她好像已经变成了他的负
担。
「我已经不是小女孩了,我会照顾自己的。」
「你知道吗?我昨天半夜回家,看见台下停了一辆陌生的车子,刚刚上完家
教回来,又看见同一辆车停在同样的地方,而且虽然无法看清车内,但我就是感
觉车里好像有人。」
听他这样一说,纪筱妍也觉得背一凉她开始回想,的确有好多个夜晚,她下
班回家会经过一辆银白色的轿车。有多久了呢?好像从上个礼拜韩磊送花来之后,
那辆怪车就开始停在那儿了。
最近她为了多存一些学费,所以在补习班又兼了一份夜间重考班的导师的工
作,回到家里往往已经超过了十点,她想着想着,不禁又打个寒战。
这时,何德盛打开通往阳台的门,纪筱妍跟着他走到阳台,果然,那辆可疑
的车子还停在那儿。何德盛认得出来,银白色的流线型跑车是今年德国汽车量产
的超级跑车,不仅可以开上街;也可以开上跑车场竞走,他兴奋的对她说,这种
造形华丽的最新款宾士跑车,配备了十二个汽缸,零到一百的加速在六秒之内就
可以完成。
纪筱妍着他愈说愈兴奋,可见他研究那部车好久了。
最后他下了个结论,据他了解,这附近根本没有开得起这种四、五千万元的
进口车,所以,这有可能是一部脏车。
何德盛担心的说:「以后如果你太晚回家,先打个电话给我,我下楼去接你。」
「不,不用了,我自己会小心的。」她怎么好意思一再麻烦他呢。
「再怎么小心,毕竟你还是个女孩子,有些事情只要碰上一次就够了。」何
德盛很严肃的说。
☆☆☆
虽然纪筱妍依然没有打电话给何德盛,不过他却主动的在楼下等她回家。有
时候补习班里有事,纪筱妍要一直忙到十一点多才能回到家,而何德盛已经整整
等了她一个小时。
「小何,对不起。」面对何德盛的体贴,纪筱妍哭了。
何德盛拍拍她的背,老实的说:「以后下班前打电话给我,让我来接你吧。
等一个小时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不过这漫天飞舞的蚊子可叮得人受不了。」
纪筱妍又心疼又好笑,不过她保证以后一定给他电话。
何德盛咧开嘴,笑嘻嘻的揉乱她的短发,「这才对嘛。」他看看停在门口的
银白色宾士跑车,「不过,我今天一定要弄清楚那辆车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
他就要往车子走去。
但是纪筱妍拉住了他,「小何,不要逞强,万一出事怎么办?」
她眼神里的关心阻止了他,他知道尽管她装得坚强,骨子里却依然是个柔柔
弱弱的小女生。他搂住她的肩,一起走进公寓。
关上大门之前,纪筱妍回眸看了宾土跑车一眼,在暗淡的路灯下,银白色的
车身透出一种神秘而孤独的颜色。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有一种
不明所以的心疼。
隔着黑色玻璃。韩磊贪婪的注视着她媚人的回眸,她的眼神有一种惊人的穿
透力,能够穿过玻璃,穿过他的眼,直射他心底。
两个礼拜了。他照例每天都在这里等她,他明显的发现她愈来愈晚归了,原
本就纤细的身子,现在更单薄了,她的过度忙碌让他心好疼。
不过最疼的,还是看见那个男人楼住她肩头的那一刻。这几天,那男人天天
站在门边,等她走近,两人才有说有笑的一起上楼。
韩磊心中五味杂陈,如果她需要天使的保护,那个天使也终究不是他。
第八章
这天晚上,纪筱妍十一点钟才离开补习班,最后一班公车早就开走了,筋疲
力竭的她,难得奢华的叫了辆计程车。
好不容易回到住所,楼下却没有何德盛的踪影。纪筱妍想了好久,才想起昨
天听他说女友工作不顺利,情绪不好,所以今天一早,又急忙指飞机南下陪他未
来的老婆去了。
纪筱妍低头找钥匙,找了半天才确定她又把钥匙给忘在家里了。怎么辨,大
半夜的,教她去哪里找锁匠呢?
就在她苦思解决办法的时候,有三个少年从另一条巷子拐了出来,一步一步
逼向她。
「小姐,一个人喔。」其中一个混混开口了。
「小姐,你长得很漂亮呢。」另一个黑黑壮壮的,操着一口原住民口音。
「我们想跟你做朋友很久了。」最高最壮的也发言了,「今天你的男人没有
来接你喔。」
纪筱妍心中虽然害怕,还是勇敢的说:「我在等我先生,他一会儿就下来接
我。」
「哎哟,说谎就没意思了,你在这里站了半天,他要是在家早就下来了。」
操着原住民口音的小混混走近她,同时亮出一把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
另外两个同伴见状,也纷纷走向她,一时间,三人把她团团围住。
「啧!」最高的那个伸出粗黑的手,抚摸她的脸,「老子还没尝过这样上等
的货色。」
纪筱妍用力咬住小混混的手,疼得他大叫。
「老大,我看她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最先说话的那个小混混也从脚边抽出
一支亮晃晃的匕首,抓住她的T恤,从领口劈到了底,露出她着白色蕾丝内衣的
浑圆胸脯。
她的精致饱满让三个小浑浑一时之间都愣住了,眼看口水就要从他们猥亵的
嘴里滴下来。
她害怕的拼命大叫,其中一人很快的从口袋掏出一条又脏又皱的手帕堵住她
的嘴。
三个人开始在她的身上又舔又捏,纪筱妍很快就放弃了拳打脚踢,因为她知
道这样只会更增加他们的兽欲。她像只死鱼一样任他们把她推倒在地上,在失去
知觉前,她的心头浮现出韩磊的脸……
☆☆☆
有人轻拍她的脸,在她耳边轻轻低喃:「乖,筱妍,没事了。」
这是天使的怀抱吗?这么温暖。她努力睁开眼,想看清楚天使的模样。可是,
天使怎么在哭呢?天使的脸好英挺,好帅的天使,好像她的韩磊呢?
看见她睁开眼睛,韩磊更加抱紧了她,天啊,他几乎失去她了。
他好几天没来了,打从看见她和男人亲亲密密的模样之后,她脸上洋溢的幸
福微笑,让他觉得好心慌。
他想起一首流行歌,内容是说因为很爱对方,所以当对方要走时,也只有放
任对方追寻自己的幸福。
他原本不懂,真爱怎能轻易放手?直到看见她和男人并肩上楼,看见她唇边
满足又甜美的笑,他多希望她可以保持这种幸福的笑容直到老,即使那笑容不是
为他。
真的,他原本发誓不再来的,可是,今晚的月色好美,满天的星斗像她的眼
睛一样眨啊眨的,让他无法入睡。他开着车出来看星星,却不知不觉又往她住的
地方驶来。
没想到竟让他撞见那三个浑帐正在非礼她,其中一个混混还正忙着解开她的
胸罩。他不顾他们手上的刀刃,更无暇细想他们是否怀有枪械,疯了似的打得他
们鼻青脸肿,抱头鼠窜。然后,他急忙脱下身上的休闲薄外套,罩住纪筱妍的身
体,轻轻的把她抱到车上。
天使把她抱得好紧好紧,她就快要窒息了,这样温热真实的触感,难道……
她没死?她闭上眼睛昏沉沉的想。
「筱妍,筱妍,你听见我吗?我是韩磊啊。」他焦急的在她耳边呼唤;
纪筱妍流泪了,她但愿她没听见,但愿她已经死去,她……被强暴了吗?她
再度睁开眼睛,韩磊的脸孔在她眼前放大。
「哦……」她挣脱他的怀抱,颤抖的拉开他覆在她身上的薄外套,她的胸罩
被拉扯得歪歪斜斜,其中一边的乳头已经露出来,从细致的颈项到柔软的乳房、
平坦的小腹上,布满了又红又紫的抓痕、咬痕。
她觉得好脏,尤其在她心爱的男人面前。她伤痕累累却不觉得痛,因为巨大
的心痛已经盖过所有肉体上的肩楚。
「我……我送你上去。」韩磊重新把外套盖在她的身上,他不要她再看见那
些可怕的伤痕。
纪筱妍顺从的让他盖上外套,那伤痕,他也觉得脏吧?
「我……忘了带钥匙。」她破碎的说。
「那……他不在吗?」他指的是何德盛。
「他到南部去了。」她有气无力的简短回答。
那个该死的,原本以为他会好好照顾纪筱妍,没想到他竟然把她陷在这种有
家归不得的窘境,而且还差点被强暴了韩磊真想把他辞尸万段。
「那我先送你到医院检查一下。」
「我不要去医院。」她一口回绝。
「那我载你回家,王妈会照顾你的。」
「不……不要。」她再度虚弱的拒绝了。她不想惊动王妈或任何人,更不愿
意让小瞳看见她这副狼狈的模样。「前面……前面有一家旅馆,你送我到那里就
好了。」她不想为难韩磊。
驶到旅馆前,韩磊把车交给泊车小弟,下车绕过车门,从车内一把抱起她来,
就像抱着一只随时会飞走的轻盈小鸟一样,她的体重让他忧心。
「我……我可以走的,你回去吧,我没事了。」纪筱妍在他胸前挣扎着。
「让我照顾你。」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
是她的模样值得同情吗?她讨厌同情。可是,他的胸膛宽厚又温暖,让她不
想离开。纪筱妍不再挣扎,轻轻的把头靠进他的肩窝,像躲进一个安全的避风港。
他抱着纪筱妍在柜台办好了住宿登记,然后在柜台小姐好奇的目送之下,搭
上电梯,进入五楼的一间双人房。
韩磊轻轻把她放在床上,然后为她除掉鞋袜,拉起被子盖住她。
她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又推开棉被,准备下床。没想到脚才着地,一阵昏眩
今她站不稳脚步,眼尖的韩磊立刻上前抱住地。
「怎么了?」他语气不稳,摸到她仅存内衣蔽体的身躯,依然让他心猿意马。
浑蛋,你这样跟那些浑蛋又有什么两样!他暗斥自己一声,同时把紧靠在他身上
的香躯推开一些,只敢用手扶着她。
「我想……洗个澡。」
韩磊推开她的举动让她受伤了,但她不动声色,她没有勇气揭发事实让自己
再伤一次。
韩磊把她扶进浴室,调好水温替她放了水,「有事叫我。」他不放心的走出
浴室,带上了门。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一个钟头过去了,纪筱妍依然没出来,韩磊在浴室门
外叫了半天,也不见她回应一声。
他不安的推开浴室的门,一股强大的蒸气迎面而来,让人如身在五里雾中。
摸索到浴缸旁边,发现纪筱妍满睑水珠,全身红通通的像只虾子一样,他把手指
探进浴缸中,被里头的高温烫得缩回手。
这个傻瓜,想烫死自己吗?他咬一咬牙,双手伸入高温的浴缸中,将她拦腰
抱起来。他坐在浴缸的边缘,让她伏在他的大腿上,然后抽起一条毛巾,吃力的
擦拭着地湿淋淋的身体,接着抱她起身,回到卧室里将她放在大床上。
看着她胸前的伤口,经过热水的浸泡已经有了发炎的趋势,韩磊拉起被子小
心翼翼的盖住她的身体。他忘了自己也是一身湿答答的,又急急忙忙搭上电梯下
楼去了。
☆☆☆
纪筱妍在刺痛之中醒来,看见韩磊坐在床沿,正拿着棉花球在她的胸前消毒。
他努力的轻手轻脚,最后还是变成了笨手笨脚。
「对不起,弄疼你了。」他流着汗道歉。「忍耐一下,这些伤口不处理,明
天可能会发炎。」
韩磊换了棉球,开始在她的小腹上消毒。
「幸好伤口都不深……」他安慰着她。
当他又回到她的胸脯上进行第二次消毒的时候,他的指温透过软软的棉花球
传到她的乳尖,他轻柔的来回消毒着她的乳头,她感觉到那里敏感的突了起来,
而韩磊的手仍然没有离开。
她抬起手,轻轻捉住他忙碌的手,拿开他手上的棉花球,将他的巨掌放在她
的乳房上,问道:「这里很难看吗?」
韩磊轻轻的抚摸她的乳房,抚过她的乳头,随后弯腰亲吻着她挺立的乳尖,
他抬起头温柔的说:「这里有个名字,叫不可思议的美。」
纪筱妍眨了眨眼,滚下晶莹的泪珠。
「很痛吗?」沿着她的眼底、脸颊到颈项,他轻轻的吻去她的泪痕。
她摇摇头,「我觉得自己好脏。」
「不……不会的。」韩磊心痛的说,再度低下头亲吻她另外一只乳尖。
他听见纪筱妍抽了好大的一口气。
「这样还觉得自己脏吗?」他问。
纪筱妍没有说话,她喜欢韩磊的唇,韩磊的舌,即使像现在一丝不挂的躺在
这里,她都不觉得害羞,反而觉得兴奋。
韩磊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还是觉得自己肮脏,于是他不再亲吻她的乳尖,改
把乳头整个含在嘴里,把整个口腔的温度都给她。
纪筱妍觉得好热,她的双手抓住床单,头左右摇摆了起来。
「告诉我,你还觉得自己脏吗?」他不死心的再问,他要把她从恐惧的深渊
救出来。
「不……」她低低的呻吟。
韩磊看见她欲火荡漾的表情,忍不住想跟她一起燃烧可是,她才刚从一场恶
梦中逃出来,可能神智还没恢复过来,他不要她明天醒来再后悔一次。
他起身,为她盖好被子,「乖乖睡,小奶精,明天还是会出太太阳的。」
说完,他在她额上吻了一下,走进浴室,任由哗啦啦的冷水冲走他的欲望。
纪筱妍哭着睡着了。他不要她,他只是可怜她,他从来就是一个嘴硬心软的
男人。他以前就不要她,现在又怎么会要她这个残花败柳呢。她哭了好久好久,
最后终于筋疲力竭的睡着了。
韩磊从浴室出来,看见她小脸上的斑斑泪痕,心疼的在她身边躺下,紧紧搂
着她,只祈祷恶梦别来,让她可以平稳的度过这恐怖的一夜。
第二天早上,韩磊不由分说的就要把她强行带回家去,他不能再把她放回那
个豺狼虎豹横行的地方。
「我不要。」她倔强的说,他不要他因为短暂的同情心,而制造出更多的问
题。
「给我理由。」他捺着性子问。
「我们离婚了,不能再住在一起。」她伤心的说。
「给我离婚协议书。」
她愤怒的抬头,离婚协议书到现在没办好都是因为他的错,他还敢明知故问。
「回家吧,你已经流浪太久了。」而我也等你太久了,别让我再心痛,别让
我苦苦追梦。他在心中补充道。
「我不能,我没有收拾行李,也没有说再见,我的室友会着急的。」
「如果昨天的事再来一吹怎么办?」他捉住她的手凶恶的问。
她的脸刷白了,「我会很小心的。」她抽出自己的手,心有余悸的说。
小心?他看她连一只蚂蚁都杀不死,如果小心有用的话,这世界上哪来那么
多的意外?
不过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他又不敢再提昨天的事了。他应该帮助她忘记那一
场恶梦才对,不能让她活在提心吊胆中。
「乖,筱妍,我保证你可以随时离开,在『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先回家去
好吗?」他祭出哀兵姿态。
「可是,我的工作……」她果然软化了。
古人说哀兵必胜,可真不是胡诌的。
「打个电话请几天假,你太累了,小瞳会心疼的。我也一样。」韩磊小声的
又加了一句。
就当放几天假,回去看看小瞳吧,不然,他可能就要忘了她这个生他的娘了。
☆☆☆
昨天在极度惊恐中,纪筱妍没注意到韩磊换车了。记忆中的那辆宝蓝色保时
捷,如今换成了一辆银白的流线型跑车,在阳光下闪耀着动人的光芒,那光芒好
熟悉,纪筱妍的心开地跳了起来。
「这是今年最新款的宾土跑车?」她忍不住问。
韩磊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她对车子也有研究了?
「配有十- 一汽缸,零到一百公里的加速在六秒中就可以完成吗?」她把何
德盛说过的话背出来。
看来她还真的懂。韩磊忍不住赞道:「一百分。」
「我忘了问你,昨天半夜三更的,你怎么会到我那里?」她问了一个一直没
想到的问题。
「咳……」韩磊清了清喉咙,不自然的答道:「昨天我去看一个老朋友。」
是吗?他有什么朋友会住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巷子里,而且哪有人大半夜的
登门拜访,如果是真的,可能连老朋友都免不了要翻脸了。
纪筱妍愈想愈可疑,忍不住紧紧盯着韩磊的脸。
「我都说了,真的是去看一个认识了十几年的老朋友。」韩磊流汗了。
「我认识吗,男的还是女的?」如果真是这么老的朋友,那她应该多少听过
才是。
你不只认识,还跟她熟得不得了呢!韩磊在心中窃笑,他决定要好好的捉弄
她一下。
「这么晚当然是找女人,找男人多没意思。」
纪筱妍闷着头不说话,用力咬住下唇,咬得都流血了,她就知道他是个不甘
寂寞的男人。
这小姐子真的在吃醋呢!
春意飞上了韩磊的眉梢,不过看见她嘴角的血丝,他不由得慌了,不由自主
的吐出了真话,「我真的是去找女人,你不就是女人吗?而且是我认识十几年的
老朋友。」
纪筱妍张大了嘴,傻呼呼的问:「你是说你是去找我的?」
韩磊笑着点点头。
「那每天晚上把车停在那里的也是你?」她再问。
这样名贵的跑车,全台湾可能也只有这一部了,不是他会是谁呢?
「啊,你是说每天晚上停在你家门前的那辆银白色的车子啊?」他明知故问。
她记得刚刚没说车子是停在她家的门口吧?她抬眼看见他嘴角贼贼的笑,原
来……真的是他,难怪他送完玫瑰花就不见人影了,她为此还伤心了好久。
「你说,为什么跟踪我?」她的声音流露出一股对亲密爱人才有的跋扈。
韩磊只是专心操控方向盘,好半晌,在等红灯的空档。他才笑着说:「我喜
欢那里的星星。」
难怪,她一点也不怕那辆银白色的车子,或许是因为她的心听见,车里有一
个和她频律相同的心跳声。
她还有好多话想问他,可是,看着他精神奕奕的脸,千言万语已是无从说起。
☆☆☆
回到韩家,纪筱妍来到书房,看见在韩磊的大书桌旁边,另外增加了一张尺
寸较小的书桌,小瞳正伏在小书桌上画画,那是他的暑期功课吧。
小瞳变黑了,脸部的轮廓跟韩磊愈乘愈像,看得纪筱妍的眼里积满泪水。
好像察觉有人在注视他似的,小瞳突然抬头,看见她站在门边小瞳该不会不
认得她了吧?她才离开两个月,他为什么不喊她?为什么要用那样陌生的眼光看
她呢?
她走到小书桌前停下,小瞳却赌气似的低下头。
「小瞳……」她轻唤。
小瞳仍然不肯抬头,小小的拳头紧紧握着彩色笔。
「小瞳,妈妈回来看你了。」她走到他的坐椅旁边蹲下,看见小瞳的嘴巴倔
强的噘着。「小瞳,不高兴看到妈妈吗?」她转过他的椅子,和他面对面。
小瞳用力的摇摇头,终于抬起黝黑的小脸,泪水在他眼中打转。
「妈妈……」一开口,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从他晶亮的眼底倾泄而出,他抱住
她的脖子,把头埋在她的肩头,一遍一遍的叫着妈妈。
小瞳的眼泪,从她身上的休闲外套领口流进她的颈背,也一点一滴流进她的
心底。
他哭了好久好久,才抬起头来,哽咽的道:「爸爸说妈妈去了好远的地方,
要好久好久才会回来。」他收起眼泪,语气很是担心,「可是,李小美的爸爸也
说她妈妈去了一个好远的地方,李小美说她知道她妈妈跟她爸爸离婚了。因为有
一天晚上,她听到她妈妈跟爸爸在吵架,而第二天早上,她就没有看到妈妈了。」
小瞳很认真的看着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我问她什么叫离婚,她说就是
爸爸和妈妈只能选一个。有爸爸就没有妈妈,有妈妈就没有爸爸。」他扁着嘴问:
「妈妈,我可不可以有妈妈也有爸爸?」
纪筱妍紧紧抱住小瞳,天啊,她该怎么回答,再骗他一次吗?
身后有一双手伸过来,把她和小瞳牢牢圈住。韩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小瞳,妈妈回来了,爸爸跟妈妈永远都会跟你在一起。」
小瞳从纪筱妍的肩上抬起头,看见蹲在纪筱妍身后的韩磊,再问一次,「爸
爸妈妈没有离婚?」
韩磊点点头。
「爸爸妈妈和小瞳住在一起?」他再问。
韩磊再点点头。
「爸爸答应了,那妈妈呢?」
「嗯。」纪筱妍也点点头。
小瞳开心的挣脱大人们的怀抱,开心的又叫又跳,「我要打电话给李小美,
我有爸爸也有妈妈。」
☆☆☆
吃过午餐,纪筱妍才想起韩磊今天没去上班,不禁问他这样行吗?
「谁教我是老板,偶尔不在,他们才会更发现我的重要性。」他不可一世的
说。「趁着小瞳在午睡,要不要到房间看看还缺些什么,一会儿外头不热了,我
们再出去买。」他建议。
纪筱妍跟着韩磊回到他的大卧室,发现房间里多了一方好大的衣柜,里面挂
了许多女装,其中大多是白色系列的洋装、衬衫、长裤,丝的绸的棉的麻的,短
的长的中庸的,应有尽有,他一直记得她最爱的颜色。
除此之外,最特别的是一件半透明的雪纺上衣,上面缓有轻巧的树叶与花朵
剪影,下身搭配的是一件以草绿色和落叶色为主的裙子,裙边上还有贴花落叶,
流露出一股自然原始的意味。好漂亮、好特别的组合,纪筱妍流露出赞叹的眼神。
「像不像一只在树林里穿梭的小精灵?」韩磊很高兴她喜欢。
「很特别不过谁敢穿啊。」她顽皮的指指上衣,「透明的呢!」
「一点也不。」韩磊说着在架上取下一件草绿色的内衣,在她胸前比了比,
「里头穿这个,迷人又性感。要不要试试看?」他诱惑她。
纪筱妍觉得很新奇,却又拿不定主意。就在她犹疑不定的时候,韩磊拿出整
套的衣服放在床上,然后转过身,「我保证不偷看。」
看见他难得君子的背过身去,她好奇的摸摸床上的料子,华丽又细致的雪纷
衣料带给指尖鬼惑的触感。
她拉下外套的拉链,由于她把昨天那件内衣丢了,所以外套底下空空如也。
接着她褪下牛仔裤,只穿着一条白色的棉质内裤。
然后她小心翼翼的穿上草绿色的内衣和雪纷上衣,最后套上裙子。她还没出
声,韩磊就回过身来,她怀疑的看看他,才发现他站在梳妆台前的复古大圆镜前。
韩磊在镜中审视过她赤裸的上身,看见她身上的淤青和伤痕都明显变淡了,
这让他安心不少。
「你……偷看?」她质问。
「不过最迷人的没看到。」他讨厌她的内裤。
纪筱妍的脸都红了,他竟然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果然,这套最新流行的秋装,充分传达出她幽静的气质与狂野的灵魂,透明
的上衣,在她完美的胸型上凹凸起伏,她是从森林中偷溜出来的一只顽皮的小精
灵。
韩磊打开音响,低沉性感的英文老歌弥漫在空气中。他走近她,抬起她的双
手环住他的颈项,然后要手绕过她身后,停在她臀与腰的交接处,拥着她缓缓起
舞。
「喜欢你的新衣服吗?」他轻咬她的耳垂。
「我不知道这衣服是给我的。」她装蒜。
「还有人比你更适合这套衣服的吗?」他好脾气的问。
「我不知道。」韩磊正在舔她的耳垂,让她没法专心回答。「或许……或许
丽娜比我更适合这套衣服。」
韩磊皱了皱眉,丽娜?那是什么鬼名字。
「就是……」就是你醉倒在浴室的那晚,口中喃喃叫唤的名字。纪筱妍在心
中说着。
看见他迷惑的表情,她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再挖旧疮疤,不仅无聊还很无
谓,她为自己的小心眼觉得不好意思「你觉得,我是一个可以被收买的女人吗?」
她枕在他肩上问。
「我韩磊从不送礼物给任何可以收买的女人。」他坚定的回答有一些什么过
去、重生了吗?她渴望好久的幸福降临了吗?世界怎么会在一瞬间改变?地狱一
转眼竟成天堂!
第九章
何德盛从高雄回来后,接到了纪筱妍的电话,她隐瞒了那一晚险遭强暴的恐
怖遭遇;一方面是不愿再想,一方面怕老实的何德盛会为此自责,她只说和韩磊
之间的问题已经解决,所以她先回家了,而他可能要另外找室友了。
「别担心,我也不打算再找室友了。」何德盛潇洒的说。
原来他终于说服了女友北上,现在他还积极的在替女友找工作。只要工作一
有着落,女友就会上来台北跟他相聚。
「快结婚了吧?」她听出喜悦的味道。
何德盛呵呵的傻笑,「有好消息一定先告诉你。」
「可惜我结婚了,不然就可以当你的伴娘。」她婉惜的说。
「幸好你结婚了,因为敏敏不会容忍一个比她还漂亮的伴娘。」
何德盛也忙,而且学校又快开学了,还要筹备婚礼。加上房子也要好好的整
理一下。她想起她的东西还放在那里,虽然只有一些书和简便的衣物,但恐怕还
是会造成他的困扰。
虽然她什么都不缺,加上韩磊又帮她买了一大堆的东西,甚至还为她办了一
张金卡,她还是跟何德盛约好回去整理的时间。
「顺便把韩磊学长带来吧,我也很想念他的风采。」何德盛念旧的说。
纪筱妍也希望韩磊可以陪她去,不过还得看他有没有空呢。
☆☆☆
韩磊一听说搬家的事,二话不说就要去帮忙。
「你不是很忙吗?我想请搬家公司就好了,而且要从三楼搬下来,那些书很
重的。」她不想让他累坏了。
「只不过是三楼嘛。」韩磊大发豪语,还说他当兵两年,可一点都没有偷懒
打混,他还挽起袖子,露出健壮的肌肉。「来,用手指戳戳看。」他拉起她的手
放在他上臂凸起的肌块上。
纪筱妍啼笑皆非,象征性的戳戳他,果然结实,她笑着点点头。
韩磊想起那个总在路灯下等待纪筱妍晚归的男人,他不知道那男人究竟是什
么三头六臂的人物。虽然在路灯下见过他好几次,但夜色模糊了男人的五官,唯
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很黑,短短的小平头和略嫌粗壮的身体,流谋出一股浓浓
的农家昧,可是那样的男人却把纪筱妍拐跑了两个多月,难道他有什么独到的魅
力吗?
虽然经过张群英的一番开导后,韩磊发誓没弄清楚事情真相以前,绝不胡乱
吃醋坏事。可是,只要一想起那男人把手搭在她肩头相偕而去的模样,韩磊的额
头和拳头忍不住都冒起青筋。
丢下一大堆公务,还叫秘书吴雨慧取消了好几个重量级的约会,他听得出秘
书的声音有点不高兴,不过天大的事也比不上陪纪筱妍搬家来得重要。
「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吗?」看见他如此慎重的模样,纪筱妍反而有点啼笑
皆非。
不必纪筱妍引路,韩磊三两下就把车稳当的停在何德盛家的楼下,那是一直
以来他大半夜发呆的地方。
下了车,纪筱妍发现他流了一头一脸的汗,不会吧?现在也不过是早上十点
钟而已,太阳还不大啊。按门铃之前,她从小包包中掏出手帕,亲密的为他拭去
脸上的汗水。
韩磊愣愣的站着,让她的小手在他身上忙碌着。他不在乎她和楼上那男人的
一段时光,可是他多怕她再度离他而去。
「怎么人流这么多汗呢?」擦完了脸,她开始擦地的脖子。
韩磊突然捉住她穿梭在他颈项中的手,于言万语梗在喉中说不出来,害怕让
他无法言语。
大门打开了,纪筱妍抽出被他握得发汗的手,「走吧。」
她才刚踩上一个阶梯,却发现韩磊又从后头拉住她的手,她回头解的看着他,
他的眼里盛载的意味,她有的懂,有的不明了。
他拖住她,也跨了一步,和她站在同一个阶梯上。
这人怎么这样?难道没看到这种老旧的楼梯实在是又陡又窄。两个人挤在这
里不是太离谱了吗?而且他手上的汗加上她的,黏黏腻腻的,他没有感觉吗?
她再往上一阶,并试着挣脱他的手,但他很快又跟进,并且把她的手握得更
紧。
「我……我的手好疼。」她轻声抗议。
韩磊好象犯了错的小男生,赶忙松开她:「对不起。」
他的脸色有点苍白,豆大的汗珠仍不停的沿着颈项滑进领口,他不舒服吗?,
纪筱妍担心的问:「你不舒服吗?」
「没……没有,我很好。」他结结巴巴的回答,然后催促她,「决定吧,别
让人家久等了。」
他静静跟在她身后,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拉她的手上了三楼,何德盛早就打开
大门,终于看见纪筱妍和韩磊出现。
「老天保佑,我还以为你们是不是跌倒了,正想下去找你们呢?」何德盛松
了一口气。
何德盛在他们走进客厅后,倒了冰水给他们。
原本就小小的客厅,现在更是堆了一大堆的杂物,最多的是书,还有几条臭
袜子,整个客厅几乎找不出坐的地方。不过他还是善尽主人之责,在杂物堆中想
办法安插了三张从房间投出来的小藤椅,他搔着头,不好意思的解释正在整理房
子。
「别再说了,我认识你不是一天两天了。」纪筱妍打趣的说。
何德盛伸伸舌头,发现韩磊一直在旁边沉默着。
韩磊穿了一件轻便的白色T恤,下半身是草绿色的休闲及膝短裤,露出两条
毛腿,看起来潇洒又帅气。
站在这个房子里,韩磊的头几乎就要顶到天花板了,何德盛之前注意到他经
过日光灯底下的时候,还弯了弯腰。而纪筱妍也是一件白色T恤和草绿色及膝短
裤,不过尺寸明显比韩磊的小了好多,她娇俏的小脸离天花板好远,只到韩磊的
胸口吧,且她那一双细且白嫩的小腿也和韩磊的有着天壤之别。
看着眼前这一对完全的男人和绝对的女人,何德盛觉得「天作之合」这句成
语简直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
「韩学长还是和当年一样英姿焕发啊。」何德盛时着沉默的韩磊开口。
这个黑壮的小平头认识他?韩磊有点吃惊,仔细打量那张质朴黝黑的脸,他
是……是纪筱妍大一时的班代吗?
「韩学长一定忘了我,我不像学长是个风云人物。我跟筱妍大一同班,我叫
何德盛,现在在读中研所。」
「不,我记得你。」韩磊很快的接口。
他记得有一次他把筱妍赶出家门,结果她三天不吃不喝不上学,还是眼前这
个何德盛请他去找她的,后来筱妍到餐厅去工作也是何德盛介绍的。说起来他还
是筱妍的救命恩人呢,原来是这样,难怪筱妍愿意跟他在一起,韩磊很不是滋味
的想。
气氛有点尴尬,在商场上打滚了那么多年,对人应有的礼数韩磊比谁都清楚,
可是他现在却对何德盛一脸的冷淡,难道他已经势利得瞧不起穷学生了?纪筱妍
觉得很生气,她拉起何德盛的手,要他帮忙整理她的房间。
两人进房间忙着打包,体贴的何德盛预先帮她买了好几个塑胶置物箱,整整
齐齐的技放在她房门口,「这样很方便的,你看,只要把东西都丢进来就好了。」
纪筱妍向何德盛道了谢,开始整理东西,韩磊青着脸跟进来,问是否需要帮
忙打包。
纪筱妍头也不拍的说:「没关系,东西不多,而且我比较清楚东西该怎么摆。」
随后,她看见何德盛把她的书本、笔记塞得乱七八糟,忍不住也把他赶出去。
「小何,真受不了你,你出去啦,我自己整理就好了。」她捶打着何德盛的
背。
何德盛逃到客厅整理他的东西,韩磊还站在纪筱妍的房门口,他看见她对何
德盛亲昵又熟稔的举动,心口一直紧紧的,而她把背对着他,好像在生他的气。
「筱妍,你不高兴?」
她不回答就是默认了。
「为什么?」他再问。
纪筱妍还是闷着头忙,并不回答他,她已经把衣物收好,现在正在书桌前整
理书本、笔记。
他看见桌上有一个心形相框,里面是她跟小瞳的合照,小瞳大概三岁左右吧,
母子俩在阳光下笑得好灿烂。韩磊突然觉得惶恐起来,他在她的生命中缺席太久,
错过太多,她会不会早已习惯没有他的生活?
不到短短的一个小时,纪筱妍就打理好所有的东西。他在她身上看出一种属
于母亲的能干。看着她甜美的小脸,他一直以为她还是那个胆小怕事的小女孩。
纪筱妍忙完了,看见韩磊还在发呆,忍不住把何德盛叫来,请他帮忙把五个
大箱子搬到楼下。虽然她没跟韩磊说话,韩磊倒也主动帮起忙,他没有忘记他是
来帮忙搬家的。五个箱子两个男人一趟就搬完了,她的东西已全部放进车子后座。
「小何,谢谢你。」纪筱妍对满头大汗的何德盛伸出手。
「小事,小事。」何德盛用力的回握她。
「那么,我不上去了,我看客厅那个样子,够你忙的。你要加油,在敏敏上
来之前整理好,否则她一气之下可能就不嫁给你了。」纪筱妍临走前还不忘摸摸
他,她是真心感谢这好朋友。
何德盛听见她的恐吓,顽皮的对她时了吐舌头。
「哎哟,真糟糕,我的包包忘了拿了」她敲了脑袋一下。
何德盛做了一个莫可奈何的表情,这个清秀小佳人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大迷糊,
他把钥匙丢给她,做了个请自便的手势。
见纪筱妍上楼去,韩磊才很小心的开口,「学弟,你二、要结婚了?」如果
他刚刚没听错的话。
「是啊。十二月会先订婚,预计明年一月结婚。」何德盛全然不介意韩磊先
前的冷淡,「我老婆也是我大一时的同学,不过很可惜,筱妍都不记得她了。」
「那你跟筱妍……」韩磊欲言又止。
何德盛明白的笑了,唯有真爱才会让昂藏六尺的男子汉变小心眼,原来如此。
何德盛把和纪筱妍的偶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我了知道她跟你之间的误会,
只是她很伤心,所以我站在好朋友的立场上尽可能给她帮助。不过,不容否认的
是我在大一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她,我的确被她清纯的气质深深吸引,可是无论
我多殷勤,她永远把韩磊学长放在第一位现打我很庆幸她当时没有接受我,我今
天才会找到一个一样爱我的女孩,因为在爱情的天平上,过与不及都不能维持长
久,如果我确知她永远无法爱我像我爱她一样多,那么我愿意退而求其次,做她
最好的朋友。」
天,这又是一个君子,和张群英一样的真君子。嫉妒和猜疑再一次蒙蔽了他
的眼睛,这世界是不是只剩下一个真小人了,而那个真小人就是他韩磊呢?何德
盛的黑脸白牙闪着一种罕见的朴光,韩磊再一次汗颜了。
「学长,我从来没有看过像筱妍那样漂亮又死心眼的女孩,这样的女孩一己
爱上一个人,就再也不会改变。而我看得出来,你们两人有着旗鼓相当的爱的能
量。」何德盛朝他的跑车眨了眨眼,「那爱的能量就像学长的跑车一样。绝对马
力十足。」他一眼就认出这辆夜夜守在路灯下的车子。
韩磊用力的握住何德盛粗黑的手。这个小他四岁的大男孩,不只给了他爱的
真理,更教会了他爱的道理。
☆☆☆
车子往回家的路上驰去,纪筱妍却还在生闷气。虽然她拿了包包下楼后,意
外看见韩磊跟何德盛相谈甚欢,韩磊完全不像之前那种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可
是她还是气,或许因为他看见何德盛帮了忙,所以才对人家稍稍假以辞色,今天
她真是重新认识这个势利的小人。
可是,现在这个势和小人一脸神清气爽,嘴巴还哼唱着流行歌曲,虽然不情
愿,不过她不得不承认他低沉性感的嗓音,还真把流行歌唱出另一番浪漫的韵味,
她不觉听得入迷了。
「很好听吧,换你贡献一首了。」他的脸突然在她眼前放大,把她吓了一大
跳。
她心虚的摇开车窗,热浪和自然风一起灌进来,吹得她的短发狂飞起舞。
半晌,韩磊忍不住靠边停车,横过手来,摇上车窗,「再吹就要变成疯婆子
了。」他看向她,「别这样,我哪儿得罪你了?」
她还是不说话,也不看他,只是低头逗着趴在车头的凯蒂猫玩偶,那也是韩
磊为她买的。
「我请了一整天假,难道你要摆一天的脸给我看?」他火了。「你看,我明
明去帮忙,结果你却当着我的面,拉着何德盛去帮忙打包,打包完了,也当我是
隐形人似的,又叫何德盛帮你把东西扛下来。我本来还怀疑,下一步你是不是要
打电话给搬家公司叫车。小姐,该生气的应该是我吧。」
「我早说过不用你帮忙的,你是大忙人,我本来就不应该麻烦你!」她也对
着他吼出来。
又来了,争吵、冷战,那下一步呢?
「更或许,我根本不该搬回去的……」她流着泪黯然的说。
不!韩磊猝然堵住她的唇,良久才松开她。
「答应我,别再说这种话。」再来一次,可能就会要了他的命。「我道歉,
不过你可以告诉我为了什么吗?」他看着她问。
「你……你不跟何德盛打招呼。」她抖着声音说。
「对不起。」他再一次封住她的唇,在她喘不过气前才放开她。「还有吗?」
他盯着地红艳的唇再问。
「你……没有礼貌。」她小声的说。
「对不起。」他拥住她的肩,再度吻得她天昏地暗。「还有吗?」他把她紧
紧压在椅背上,用他火烫的胸膛熨贴她的胸脯。
「你……对人家好凶。」她娇喘的说,他把她压得快透不过气了。
这一次,韩磊忘了回答,他忙着吻她的唇,吻她细腻的颈项。
窗外车来人往,许久,他才离开她的颈项,那上面有数不清的属于他的印记,
他满意的笑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他突然没头没脑的问。
问什么?问他为何如此热情?她头昏脑胀的想。
「你不问我为什么没礼貌吗?」他边启动车子边说。
喔,她差点忘了他们之前的争执了。她清清喉咙,依样画葫芦的照他的话问
了一遍。
「我嫉妒!」他干脆的回答,换来她诧异的表情。「是的,我嫉妒。」他坚
定的再说一次。
是的,不要再有任何的误会,不管事情是酸的苦的甜的辣的,都要学会勇于
面对,走过惨痛的教训,是爱让他擦亮眼不再徒自后悔。
早上韩磊明明说他请了一整天假的,可是这会儿,把行李搬回房间之后,他
又匆匆忙忙赶回公司加班去了,临走前还请王妈替她弄些吃的。
纪筱妍哪里还吃得下饭呢?火辣辣的艳阳加上火辣辣的热吻,把她的头脑搅
得七荤八素、整个大房子里静悄悄的,纪筱妍知道王妈还在厨房里忙,阿碧或许
在小瞳房间小憩,阿志呢?这会儿不晓得在院子里的哪棵树下打盹,幸好大家都
不在,因为她一点也不想说话,她怕一开口、,刚刚在韩磊车里发生的神奇感觉
就会消逝无踪。
她轻轻回房,轻轻和衣倒在床上,韩磊在车里对她施了魔法,而此刻她还没
从魔法中醒来。
她想起早上在何德盛家,韩磊无理的表现,她原本以为他是心烦所以不耐烦,
可是却在几个热吻之后,他却大刺刺的说他嫉妒。他的坦诚让她手足无措,因为
在感情世界里,他一直是个被宠坏的天之骄于。从大学时代起。她就看过好多女
生心甘情愿被他颐指气使,对女人,他不哄不骗不甜言蜜语,可她们依旧随他起
舞。
可是他今天却说他嫉妒何德盛,嫉妒什么呢?她跟何德盛只是好朋友啊。
记得那时她问他原由,他的大手虽稳稳的操控着方向盘,口气却支支吾吾的,
「我以为……以为你和他……」
他说不下去了,有点担心的瞄瞄她,怕他的多疑让她不悦。
「以为我跟何德盛有暧昧关系?」换她单刀直入。
空气一时之间僵住了,只剩下两人剧烈的心跳和急喘的呼吸。
「这么说来,你以为我们暗通款曲很久了?」她的声音里有着哭腔。
对……不不不,他已经知道不是这回事了,他急得汗流浃背。
「可是你还天天开车到楼下去等我?」她泣不成声。
「对,我天天去,不过不是想要监视你,只是想看看你,就是这样,别哭啊。」
他笨拙的解释,「我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没想到她听见他的话,眼泪更是拼命往下掉。这下好了,瞧她哭了个梨花带
泪核桃眼,等会儿回家,王妈一定会严重数落他。
「你是说即使我跟了另一个男人,你还是会默默照顾我?」她哽咽的问。
韩磊听了紧握方向盘,握得关节都泛白了。久久,他换了一种比较平静的方
式对她说:「我本来以为我做得到,后来才发现好难。所以,我很高兴知道何学
弟要结婚了,而且新娘不是你。」
无理皆因妒心起,烦恼都随误解来。如果不是因为爱,又何苦衍生出这些离
会聚散;如果没有爱,他们又何须这样苦苦猜疑,苦苦追寻呢。
想到这儿,纪筱妍把身子移到韩磊惯睡的左边,床单上有他的味道,一种刚
强浓烈的味道。她拥着他盖过的被,依偎在他厚实的肩膀,然后带着甜甜的笑,
进入甜甜的梦乡。
她睡了好久好久,隐的中好像听到小瞳和阿碧、阿志嬉闹的声音,她想起身
加人他们,可是韩磊的味道像一层密密麻麻的网,让她无法脱身。她在韩磊的大
枕头上翻了个身,又跌进有他的梦里。
再醒来的时候,屋内的光线已经明显暗了下来,落地窗外火红的晚霞烧得只
剩下暗沉沉的灰烬,除了身下的床单和身上的被子有韩磊的气味之外,屋里也有
他的味道。
「我在想,如果你还不醒来的话,我就要把你吻醒了。」韩磊坐在床沿,俯
身着她,眼里有说不出的失望。
「我可以为你再一次闭上眼睛。」她迎着他灼热的眼光,勇敢的说。
韩磊的心张狂的跳起来,她的意思是……
没有等他回话,纪筱妍缓缓的闭上眼眸。
韩磊全身都在发抖,他吻住她微敞的红唇,她立刻张开嘴,主动献出所有的
甜蜜。他的吻愈来愈狂,吻得两人都快要失控。然后,他把唇移向她小巧晶莹的
耳垂,把脸贴在她的脸上,来回磨蹭。
「我……好疼。」她娇喘出声,他的胡碴刮痛了她细嫩的脸。
韩磊离开她,用手轻轻摸摸她的睑,「对不起。」
纪筱妍摇摇头,也抬起手来抚触他的胡碴,「我喜欢你的男人味。」
喜欢就是不讨厌,喜欢就代表他还有希望,虽然他贪心的好想听她把「喜欢」
换成「爱」。
晚霞的余烬被夜风吹走了,黑夜已经占烦大地,坐在床沿的男人跟躺在床上
的女人,在一个没有开灯的房间里,用心凝视着彼此。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韩磊才想起他进房间的任务,「你饿了吗?王妈说你
没吃午餐就睡了。」
「你呢?下午还赶着去上班,恐怕也没时间吃午餐吧?」她的声音在黑暗中,
有一丝白天所没有的魅惑气息。
他饿了好久,饿得想把她一尝再尝,可是他担心她真的饿坏了,所以费了好
大的劲,才阻止自己继续把她压进床里。「看来我们最好赶快下楼,不然晚餐凉
了,王妈又要不高兴了。」
韩磊拉起纪筱妍,两人甜蜜蜜的手牵手下楼去。
途中,韩磊才想起什么似的说:「如果你喜欢睡左边,我可以跟你换。」
她闷着头停了半晌,才知道他在说她下午睡在他睡的那一半床铺上。她红着
脸摇摇头,只要有他在身边,哪管左边右边,即使要她住在茅屋山洞,她也甘之
如饴。
忘了是哪部电影里的台词了,不过纪筱妍却清清楚楚的记得其中的一段独白,
它是这样说的:人生就像长长的暑假,一堆伟大的计划,却在开学那天发现一件
也没有完成,可是暑假却已经过去。
是太幸福容易让人耽溺吗?家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子、本分,只有她,
整天像个无事人似的游来晃去。在厨房里,王妈说不用她帮忙,到院子里浇花,
阿志也说怕累着了她,而小瞳也正式开学了,升上小学二年级的他,已经成了班
上的孩子王,回到家来还有不少小女生打热线来找他,看来这孩子长大也会是女
生的头号杀手。
大学寄来了新生训练的通知单,除了说明训练的日期外,还规定要穿大学服,
大学服就是类似高中女生除军训制服,白色衬衫配上米色的及膝窄裙。
纪筱妍记得当年她考上大学的时候,韩磊曾经帮她跟班上女生借过一套,不
过他说:「别傻了,训练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根本没有人会遵守规定穿大学服的。」
可是,纪筱妍坚持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样新潮大胆的,结果新生训练的第一
天,全班四十多名同学,只有她一个人穿了大学服。遵守规定的结果,却变成鹤
立鹤群,套一句广告用语:当时好糗。
是啊,从新生训练的第一天起,她就觉得和班上的同学格格不入。她害怕其
他人好奇的眼神,于是在四周筑起一道高墙,没人进得来,她自己也出不去,而
高墙唯一的出口是韩磊。
后来当她伤心的离开学校,遇到张大哥,也重逢何德盛,才知道如果她愿意,
不管是多害羞内向的人,都可以交到好朋友的。虽然她爱韩磊,可是,她的生命
并不是只为他一个人而转动的。
长长的暑假就要结束了,而她在补习班的工作却停了。本来补习班的班主任
还夸奖她有很好的企画能力;那都亏了拜张大哥的磨练之赐。
可是现在,暑假过去了,她却变成一只被豢养在家里的金丝雀。
一直没跟韩磊提到上大学的事,那份录取通知单初她压在梳妆台的底层,但
是却压不住她澎湃的求知欲;她发现她不适合做一个待在家里等爱的女人,而她
不喜欢逛街买东西,如果不能好好的读一读书……想到韩磊拿了外国硕士学位,
而她连大学都没毕业。
韩磊说他不在乎她是国小学业还是国中毕业,只要她是她就够了。
但像韩磊这么优秀的男人,应该有个配得上他的女人,她不想在他面前自惭
形秽,那会让她失去信心,也失去爱他的勇气。
☆☆☆
她的情绪不稳定,韩磊感觉到了。为了让她开心一吃过晚饭,他就神秘的把
她拉进房间。
床头的大墙上,原本挂着毕卡索的那幅「没有脸的女儿」名画已取了下来,
换上了一张巨幅的床头照,不过上面覆着一层丝绒,纪筱妍疑惑的看着他。
「猜猜看,里面是谁?」他神秘的问。
总不会是他们两个吧?纪筱妍记得他们好像还没有过合照,对了,连婚纱照
都没有拍呢。想着想着,她的脸色更黯淡了。
韩磊见她这样,赶忙掀开丝绒布。
画上是韩磊欺身吻住她,吻得她几乎昏倒,他的一只手握住她软绵绵的腰,
她丰满的胸部抵在他身穿大礼服的胸膛上,他的一只手固定在她的后脑勺,加深
了这个吻。
她认得身上那套所费不贷的玫瑰红细网眼纱的长礼服,那是她这辈子所做过
最惹火的造形,她也记得那华丽的水银灯饰下的圆狐形楼梯,那是他们结婚当天
的照片。
「对不起,那个时候没有先带你去拍婚纱照。」韩磊一睑歉意,「改天我们
再去补照?」
纪筱妍摇摇头,她现在可以抱着活生生的他,何苦还要冷冰冰的照片呢?想
起那段时候,他还三天两头不回家,原本她还以为他会在婚礼上放她鸽子的,可
是现在重新审视当时的画面,她可以确定韩磊对她是有感情的,因为照片里的他
和她一样忘我。
纪筱妍走近他,亲昵的圈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细声细气的说:「谢谢你,
照片很漂亮不过我想你现在可以做得更好。」
她吐气如兰,吹得韩磊浑身又酥又痒。事实上打从搬家回来后,纪筱妍就一
直……怎么讲,勾引他吧!因为如果她不主动,他就会继续做伏地挺身和洗冷水
澡来自虐。前几天,他躲在浴室做伏地挺身还不小心滑了手,伤了手腕关节。
他以为她还处在被强暴的恐惧中,所以总是像个父亲一样把她揽在怀中,轻
轻哄她入睡,然后在她睡着之后,又偷偷跑到浴室再去冲一次冷水澡。
看他还是没反应,纪筱妍把整个身体都黏在他身上,主动吻他的颈,呢喃的
说:「还是我错了?」
韩磊再也忍不住了,他捧起她的脸,狠狠的蹂躏着她的红唇,然后下一刻把
她推倒在床上。
韩磊适时的放开她,将她转过来,他盯着她细如凝脂的雪胸倒抽了一口气。
「我要仔细检查,看看你的伤是否痊愈了。」他躺在她身边喘着气。
她以为他又要停下来,忍不住把身体往他身上贴,急着说:「好了好了,那
些伤早就好了。」
可是韩磊却把她拉开了一点,仔细的审视她的胸轻轻的舔她那玫瑰色的乳头,
「这样会痛吗?」他抬头问。
不……一点也不。她昏乱的环住他的头,用力按在她胸前。
韩磊用舌尖在她的乳晕上打圈圈。转得她终于喊出声音,他才放肆的含住她
的乳头,一边不时轻咬着。
他看见她在他身下呻吟,扭动,突然觉得好感动,他多庆幸他的小奶糖依然
是个热情洋溢,懂得付出的女人。
因为高潮。不是只有性或爱就能达到的,唯有性与爱合一,才能掀起波澜壮
阔的巨浪狂朝。
参加完大一新生训练,纪筱妍搭上公车直奔重庆南路。她一口气买了七本书,
后来捧着一堆书等公车时,才发现自己实在太贪心了,重拾学生身分让她觉得非
常兴奋、她想起从前没事就逛书店的乐趣,只是好久没逛,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变
得庸俗了。韩磊的书房里虽然有惊人的藏书,不过大多数都是一些她连书名都记
不得的冷硬书籍,更别提去看了。
捧书捧得手酸,心里却满满的,纪筱妍搭上公车,一种奢侈的幸福感在她心
中升起。只是她不知道,她唇边不经意漾起的美丽微笑,连公车司机都在后照镜
中看得小鹿乱撞。
半天的新生训练加买书,回到家已经下午两点多了,走进客厅,她意外看见
韩磊窝在沙发裹着报纸。
「不是上班去了吗?」纪筱妍放下书本问道。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参加新生训练。」虽然她之前一再保证没问题,不过
他记得当年她是多么的害羞内向,或许一个陌生的问候都会把她吓哭的,那时候
她是多么的依赖着他。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是全班最老的女生,谁会欺侮一个老人家呢?」
她变了,或许她不知道,她变得独立有主见。还会说俏皮话呢。
韩磊一直以为她已经放弃了重回大学的计划、一直到前几天她笑吟吟的拿着
新生训练通知单给他看。他才发现她并没有放弃。
他记得他不只一次告诉她,他一点也不在乎她的学历,但她竟然很坚持的说:
「可是我在乎,我不希望有一天你的朋友因为我的学历而瞧不起你。」看见韩磊
不说话,她又继续说下去,「就算不为学历,我也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虚有其表
的少奶奶。我希望可以跟上你的脚步,至少有一天,你厌倦了这个家,我希望那
不是因为我的无知。」
她说得坚定又乐观,但乐观中却有一丝淡淡的悲哀。韩磊不懂,他怎么会厌
倦这个家,厌倦她呢?可是无论如何,他是不能阻止她的了。她是个聪明的女孩,
他相信她会在学业上有好表现的。
韩磊爱定的问:「那我们的『老人家』有没有认识新朋友啊?」他拍拍大腿,
纪筱妍像只猫一样窝进他的怀里。
她很高兴的环住韩磊的颈项,告诉他今天有好多人来跟她说话,训练结束后,
她还跟三个新朋友一起吃了午餐。
韩磊笑着听她说,感觉到她光滑青葱般的手指轻抚着他的鬓角。她一向不戴
婚戒的,那颗超分量的结婚钻戒从结婚的第二天就被她收起来,上次她离家前,
还把它放在房内的珠宝盆里,至今还被困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
「他们知道你结婚了一定很惊讶吧?」韩磊问。
「我没说我结过婚了。」纪筱妍说介绍自己已经二十七岁的时候,同学都说
她骗人,吓得她不敢再说她已经结婚的事情。
是吗?韩磊不再说话,只是紧紧的搂住她,一直笑她累得在他怀中打瞌睡,
而他也把头埋过她白嫩的纤颈,在她淡淡的体香中沉沉睡去。
虽然纪筱妍不重,不过一个午觉醒来,还是把韩磊的腿坐得都发麻了。可是
韩磊看她睡得香甜,不忍心血醒她,诗人所说的甜蜜的负荷,不就是如此吗?他
看着她的小脸,「麻」中作乐的想。
下午四点多,西移的太阳斜斜的透过玻璃窗,并在空气中放射出一道道彩色
的光束,这样的宁静美好,是韩磊从来没有发现过的。他安稳的环住她的腰,脸
颊贴着她柔软的头发,为眼前大自然的神奇而赞叹。
纪筱妍动了动,直往他的肩窝钻,她睁开眼看见他慧黠的黑眸,不好意思的
说:「啊,我睡着了。」
「是啊,我也睡着了。」他附和。
纪筱妍从他的大腿上跳下来,走到窗前看着满园盛开的玫瑰花,兴奋的喊:
「我们去剪玫瑰花。」
太阳下山了,站在落地窗前,她像是从天上落下来的小仙子。
她跑过来拉他的手,「走嘛!走嘛!」她爱娇的说。
韩磊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的腿真的好麻好麻,但他不想扫她的兴,故意怂恿
她先去,他一会儿再去陪她。
「不要,我们一起去。」她再度拉住他的双手。
拗不过她的固执,韩磊勉强自己站起身,一阵酥麻侵袭他的双腿,在跌倒之
前,他赶忙松开了她的手。
纪筱妍吓了一大跳,她蹲在他面前,揉捏着他的腿,紧张的说:「怎么会这
样?是不是旧伤复发了?我去叫吴叔到医院去。」她想起了那场可怕的飞机事故。
他拉住她的小手,安慰她没事,可是她不相信,没事怎么会连站都站不稳?
不得已,他只好老实招供,虽然有点损害他男子汉的威风。「我只是……脚
麻了。」
纪筱妍张大了嘴,这才想起自己坐在他的腿上睡了两三个钟头,他的腿没断
已经是奇迹了,何况是发麻。
她努力帮他做腿部按摩,泪眼汪汪的说:「都是我不好……」
「没关系的,一会儿就好了。你先去剪玫瑰,我待会儿去帮你剔刺。」
还管什么玫瑰,她都害他跌倒了,她哭着问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别告诉
我,你还不知道为什么?」韩磊静静的说。
她哭得更大声了,把头摇得像博浪鼓似的。
韩磊看着泪水成灾的她,轻轻的说:「因为我爱你。」
☆☆☆
在韩磊爱的告白不久,他却又铁了个大冰脸对她不理不睬。
原因是大学终于正式开学,为了赶上早上八点钟的课,她必须早上六点半就
起床,梳洗完吃过早餐,赶搭七点的公车,才能在八点前从从容容的坐在教室里。
为此,韩磊跟她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因为他坚持再请个司机载她上下课。可是她
却不肯。
「你是怕人家知道你是个阔少奶奶,还是你不愿意让人家知道你是我韩磊的
太太?」他质问。
她没有否认,或许他说对了,毕竟韩氏集团的董事长夫人的头衔太吓人了,
韩磊主持全台湾排名第一大的企业体,其名号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记得以前在学校,她从韩磊的干妹妹变成韩磊的女朋友时,大家关心的不是
她这个人,而是她跟韩磊可以维持多久,什么时候他会抛弃她换一个目标。无数
评头论足的眼光如影随形的跟着她,夹杂着不屑与轻视,一直到离开学校,她才
发现同龄的女孩或多或少都有个手帕交,可以分事私密心事,而她,失去了韩磊
之后,却孤独得一无所有。
如果她不是风云人物的女友,如果她不是切董事长的夫人,纪筱妍三个字会
表现出怎样的面貌,她真的想知道。
「我不想树大招风,只想当个平平凡凡的学生。」她在韩磊的怒气之前仍然
不肯让步。
韩磊不再坚持,只是气得用发抖的手指,烦躁的拉扯着自己凌乱的黑发。
就这样,在韩磊近乎赌气的沉默下,纪筱妍开始了通车的学生生涯,每天挤
在沙丁鱼似的公车里,在摇晃颠簸中,她听见周边学生的埋怨,看见他们不耐烦
的表情,但她却觉得幸福。这些小朋友,总有一天会知道在求学与青春的岁月里,
如果少了这种沙丁般的公车,将是多么无味的一件事。
不过,每天比小瞳迟要早出门,不能陪他吃完早餐,来不及送他搭上吴叔的
车,也成为纪筱妍心中唯一的遗憾。
倒是小瞳反而能体谅她,还会帮她打气,「妈妈加油,上课不要打瞌睡喔。」
而韩磊在一旁冷眼旁观,从她坚持自己搭车上学并付诸实现的那天起,他已
经三天没有好声好气跟她说过话了。连她跟他说再见,他都爱理不理的。
第十章
刚开学的校园,处处展现出热热闹闹的生气,迎新舞台,跨系联谊,有趣的
社团,太多的活动把大一新鲜人的生活境得满满的。纪筱妍的生活也被填得满满
的,不过却是被满满的功课所填,除了大一必修的课程外,遇到空堂的时候,她
还会去旁听高年级的课程,或是到电子计算机教室练打字速度,这些占去了她很
多心思,让她可以暂时不去想韩磊阴鸷的脸。
在同校博士班就读的何德盛也常常来找她,有时候只是单纯的打打招呼,有
时候一起吃吃饭。而有一次他还告诉她,很多研究所的准博士们都在打听她,还
有同学请他来做媒呢。
「做媒?我都是老女人一枚了。」纪筱妍失笑的说。
可是,她这名老女人在班上可是非常受欢迎的。她从不迟到、早退、请假、
超课,哪个教授什么时候要交作业,问她准没错;最详实完整的笔记,跟她借一
定没问题,虽然她是班上年纪最大的女生,同学们却帮她取了个『小纪「的绰号。
纪筱妍很高兴可以跟同学们打成一片,只要把心打开,朋友可以无所不在。
她是衷心喜欢这群可爱的小朋友,只因她在他们身上看见自己失落已久的青春。
可是,她不跟他们一起疯一起闹,她只是像个大姐姐,用爱宠与包容的眼光去欣
赏他们。
她一直以为她把大姐姐的角色扮演得很好,一直到班代表下课后堵住她的去
路。
「小纪,你昨天为什么没有来参加烤肉会。」这个十八性的男孩带着一身的
阳光,却眨着受伤的眼神看着她。
「我家里有事。」她不想伤害这个可爱的大男孩。
「我昨天在校门口等你好久。」男孩可怜兮兮的说。
他不该等她的,她从来没有答应过要去的。那男孩的眼里写着一些她无以回
报的东西,而她,多不愿意让他的青春蒙骗啊。
「听我说,不要等我,我已经老得玩不起游戏,而且……
「纪筱妍吸了一口气,」而且我已经结婚了,还有一个八岁大的儿子。「
男孩的嘴张得好大好大,一脸不能置信的样子。
「你还年轻,应该去追求年轻活泼的女孩子,相信小纪姐姐,你的春天才正
要开始呢。」她握住他的手,真诚的说。
青春的泪,从男孩的眼角流下,为他早夭的爱情默默流着泪。好久好久,他
才硬咽着说:「下辈子我一定要早一点认识你。」
下辈子?她的前世今生来世都给了韩磊,她小小的心,再也没有一点缝隙留
给别人了。可是看着眼前伤心的大男孩,她心软了,她从来就不是个苛刻的人,
现在又怎会在他的伤口上再撒把盐。
纪筱妍抱了抱他,像个大姐姐一般,她轻轻安慰着他:「好,姐姐等你。」
☆☆☆
出了校门,纪筱妍一眼就认出韩磊的车,她的心狂跳起来,他已经好久都不
肯跟她说一句话,今天却主动来接她。纪筱妍完全忘了之前不肯让他请人接送她
上下学的坚持,她几乎是蹦跳着来到银白色宾士旁,打开车门,以笑眯眯的脸孔
迎接他。
可是,他那张好像覆着千年寒冰的脸,把她的笑冻结在唇边。
他看也不看她一眼,用冷得快结霜的声音说:「上车。」
纪筱妍一动也不动的愣在门外,他横过身子,伸出长手,粗鲁的把她拖进来,
关上车门,启动车子呼啸而去。
「我说过不用你们来接我的。」她看着窗外,赌气的说。
「怎么?怕我破坏你的好事?」他握紧方向盘,忍不住猛踩油门。
「你在说什么?」她的分贝也提高了。
「你也未免太健忘了,刚刚是谁和男人在教室里抱得难分难舍?」他一腔怒
火,「要不是我亲眼目睹,这真不能相信现在学校的教室已经开放到可以当宾馆
使用了。」
「你太侮辱人了,」她气得浑身发抖,在他眼中,她竟是个如此随便的女人?
不,她要冷静,他一定是误会了。
「刚刚那个男孩……」她试图解释。
「闭嘴!」他不要听,先是李铭源,然后是张群英,接着又冒出个何德盛,
现在连十八岁的少男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他真的太没有安全感了。
而且,她今天早上出门之前,忘了跟他说再见。他好几天没有跟她说话了,
他发现自己好想念她,于是提早下班,兴冲冲的来找她,却看见她亲热的抱着个
大男孩。
「那个男孩他爱慕你。」韩磊痛苦的说,他在太多人的脸上见过那种神色。
「我不——」她想说我不爱他,我只爱你。可是韩磊不给她机会。
「还是你嫌我老了,想换个年轻的口味?」他打断她,残忍的说:「没关系,
或许你尝过青涩的口味之后,才会发现姜还是老的辣。」
内心有一个角落开始崩落,纪筱妍倒抽了一口气,她不能留在这里再受他的
侮辱,她已经快要窒息了。
「让我……下车……」她虚弱的说。
韩磊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对劲,她好像快要晕倒了。
「筱妍……」他焦急的呼喊。
可是他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远,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地闭上眼睛,关上耳朵,
锁上心门。
世界完全崩塌了,她被埋在里面,再也不想出来。
☆☆☆
纪筱妍躺在医院里昏迷了两天,医生该做的检查都做了,证明她身体上的运
作一切正常,可是她却依然没醒来。
韩磊成天守在医院,连公司都没去,一堆的公文压着没人批,而他连电话也
没打一通,手机也收不到讯号。
李铭源打了个电话到韩家,王妈却只是哭。于是下了班后,李铭源亲自走了
一趟韩家,才发现事态严重,向王妈问医院地址,便驱车奔向医院。
病房里,纪筱妍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而韩磊坐在床边,形容憔悴,满脸没
刮的碎胡碴,深陷的黑眼圈围住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眼中没有半点光彩,他空空
洞洞的瞪着李铭源,好像不认识他似的。
一直到李铭源走到他身边,抚住他的肩,韩磊才抓着李铭源的肩狼狈的哭起
来,那隐忍又汹涌的哭声,让李铭源也心酸了。
怎么会搞成这样?这小俩口最近不是甜甜蜜蜜的吗?李铭源对韩磊丢出了疑
问。
韩磊哭着摇头,好半晌才把那天的争执向老友全盘托出。
又是嫉妒惹的祸,韩磊这小子还真是无「醋」不丈夫。可是看着他狼狈的模
样,李铭源也不想再责备他。
韩磊用西装袖子接眼泪,以视死如归的口吻说:「我在想,如果她醒不来,
我……我一定陪她一起死。」
呸呸呸!医生才刚走,说她一切都好,一定会醒来,韩磊却在这儿疯言疯语。
李铭源把韩磊往外推,「你出去,别在这儿发疯,让我跟小嫂子说几句话。」
是谁在哭,哭得那样肝肠寸断,那样伤心。纪筱妍眨眨眼,却睁不开眼睛,
然后哭声变弱了,消失了,也把她的一部分带走了。
李铭源看见她的眼皮在跳,她的手指也在动,他激动的握住她的手说:「筱
妍,我是李大哥,你听见我吗?」
是李大哥,是韩磊的好朋友,纪筱妍努力睁开眼睛,看见他焦急的眼。
「你这个小女孩,可吓坏大家了。」他松了一口气。「韩磊在外面,他可急
坏了,我去叫他……」他想赶快通知韩磊这个好消息,可是纪筱妍却伸出无力的
小手,扯住了他的衣袖。
「不要,李大哥,我……不想见他。」她心灰意冷的说。
李铭源转过身来,看着她无神的眼眸,那里面晶晶亮亮的小星星不见了,只
有无边的黑暗。
「筱妍,别这样,他已经知道错了。」他忍不住为韩磊说话。
李铭源话还没说完,纪筱妍就哭了,她还哭边摇头,泣不成声的说:「不,
李大哥,是我错了。你说过他是一匹野马,我不该回来的,在同一匹马上摔下来
两次,是我错了……」
李铭源没想到自己当初的激将法,却让纪筱妍耿耿于怀至今,看来,他是下
错药了。如今,他是否还有补救的机会,他叹了一口气,坐在韩磊之前坐的那张
椅子上,等她哭了个够,才说:「筱妍,愿不愿意听李大哥讲个故事?」
☆☆☆
李铭源找到在楼梯门抽烟的韩磊,韩磊一向沉稳自信的脸上,现在只剩下无
助与茫然,他拍拍韩磊的肩,「去吧,她已经醒了,她有话想跟你说。」
是啊,她已经醒了,李铭源压住心底的一丝苦,走出医院,也走进黑暗。他
抬头看看暗色的夜空,连一颗星星也没有,寻寻觅觅这么多年,属于他的星星在
何处?该醒了,不该再执迷于一颗只为别人闪亮的星子。他甩甩头走进夜色,踏
着稳健的步子,往有光的地方走去。
同时间,韩磊轻轻的关上房门,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后,才敢转身面向纪筱妍。
她斜斜的坐在床上,身后垫了好几个大枕头,曾经剪得短短的直发,现在已
经乌黑油亮的披在瘦弱的肩头上。
不过她然瘦,看起来却很有精神,那原本涣散的眼光重新凝聚了,闪着烁烁
的光芒,像是在暗夜中引人归途的北极星。
「那天……对不起……」韩磊说出一直没说出口的歉意。
「没关系,我都忘了。」她不想再提,那些都过去了。
「那个男孩,是你班上的同学吧,我看得出他很喜欢你。」韩磊走到床尾,
面对着她问道。
是吗?她的嘴角浮起一朵飘忽的微笑,「而且,我也喜欢他呢。」她在夜色
中丢出炸弹。
韩磊好像换了一记闷棍,他双手环住腰,觉得冒好痛好痛。虽然病房内开着
冷气,他还是捧着肚子,勉强走到窗边,推开了窗。
「我喜欢很多人,可是只爱过一个人。」夜风把她的低语吹进他的耳里,那
样轻飘飘、软绵绵,「这辈子我只爱一个人。」她再一次重复,把眼光定在他身
上。
韩磊颤抖的转过身来,他的脸因为过分期待而抽动着,他跌跌撞撞的走过来
跪在她床边,抖着声音问:「他在哪里?」
「他在我的眼睛里。」纪筱妍眨起顽皮的黑眸。
韩磊跪在床边,仰视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他。
他不能置信的闭上眼睛,良久才睁开。他这是在她眼里,怎么?她是在开玩
笑吗?可是她的眼神是如此的认真。
他开口,疲惫而痛苦的说:「不要骗我,我已经老得分辨不出什么是真实,
什么是谎言了。」
他把头埋进被子里,不敢再看她,他的身体科得更厉害了。
她抚摸他的黑发,把他凌乱的头发顺着,然后轻轻执起他握成拳的大手,放
在她的胸前,而他像被催眠一样傻傻的看着她。
「不管我在哪里,你一直部在这里。」她把他的手压过她的心口。
「你是说七年前,你在心里嫁的就是我?」他想起初相逢时,她流着泪说过
的话。
她点点头。
「哪个可以给你巨大快乐的,也是我?」新婚夜第二天早晨,她曾经指责他
只是个做爱高手。
她再点点头。
天啊,那个一直在她心里,让他嫉妒得心力交瘁的人,竟然就是他自己!老
天爷跟他开了个好大的玩笑,让他彻底看清楚他的无知与善妒,他真是天字第一
号蠢蛋。他把头理进棉被里,无颜面对她。
她抚着他的大手,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她刚从李铭源口中,知道这个刚强
的男子曾经为她流尽男儿泪。
他想起李铭源的话,是那样的撼动着她小小的心房,他说:「你没看见他发
着高烧在大雨中狂奔的模样,你不知道面对一个连命都不要的人的恐惧,你不能
想像有人可以整天空腹只喝可乐度日,你不能相信男人的泪腺原来跟女人一样发
达。」
他还说:「台湾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真的相信两个人在茫茫人海中突
然重逢的巧遇?别傻了,他从美国回来后,就一直处心积虑的找你……」
她用脸颊爱抚着韩磊停在她胸前的大手,如果不是李铭源,她如何得知铁汉
也有柔情的一面?她伸出手,摸摸他满胡碴的脸颊和深陷的眼圈。
他原是一匹无人可驯的野马啊,可是李大哥却说:「野马一旦被驯服,一生
只认一个驯兽师。」
她不想驯服他,如果他想自由奔跑,她愿意舍命相继。
看着野马充满感情的眼睛,她轻声说道:「可是,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瞧他面容憔悴,整个人又累又瘦的。
韩磊僵住了,她是说她不再爱他了?他挣扎着想把手从她的胸前抽回来,可
是她却不放开他。
「我喜欢……强壮的男人。」她不愿意他为她病恹恹的模样。
韩磊笑了,如释重负的笑着,他终于找回自己失落已久的声音,沙哑的说:
「我会为你努力加饭的。」
夜风轻吹,吹得恋人心也醉,所有伤悲,转眼之间都化作了灰。
☆☆☆
纪筱妍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学校上课。虽然韩磊已经事先帮她请好
了假,可是对于好不容易才重拾书本的她,错过任何一堂课都让她觉得可惜。
其实以前她也常常翘课,翘课去等韩磊,一个人坐在企管大楼外的浓荫处静
静的等,等阳光穿过树叶子,洒在他神采飞扬的脸上,那就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可是,韩磊往往剥夺她的快乐,他会横眉竖目的问她:「你又翘课了?」
她不会说谎,说出来的一定是真话,而真话会让磊哥哥生气的,她只好折衷
一下,嗫嚅的说:「同学都说那堂课好无聊,很多人都不想去上。」
「筱妍,听我说,大学不像高中,这里没有老师逼你,只有问自己是否对得
起自己。有些教授的课也许真的是无聊,但是如果一堂课的时间里,你可以得到
一句对你有用、有启发的话,那就够了,用这样的心情去上课,你才能真正体会
到学习的快乐。」
韩磊的一番话说得她面红耳赤。是啊,韩磊虽然新潮又爱玩,可是他从不翘
课也不作弊,成绩永远名列前茅,学期颁发奖学金时,表扬台上一定有他。
她把韩磊的话听过去了,她认真上课,努力汲取教授言谈思想里的养分,可
是偶尔,她还是会有不专心的时候。比如说,瞥见窗外韩磊拥着女孩走远了,看
不见了,她却好像还能听见他的笑声,爽爽朗朗的回荡在心中,久久挥之不去。
后来她孑然一身的离开了学校,原本以为自己活不下去,可是仍活下来了,
而且活得比想像中还要好。当生产的剧痛撕裂着她的时候,她脑中突然想起一位
满头白发的教授说过的话,「知识不是力量,痛苦才是。」
是的,痛苦给了她生存下去的勇气。悲剧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从悲剧中
找到积极向上的力量,也就是希腊哲学家- 直强调的悲剧精神。
而在经过懵懂的学习和生活的印证,纪筱妍才真正觉悟到,每一个教授身上
都有开采不尽的人生宝藏,轻言放弃的人,只有入宝山空手而回。所以现在的她,
再也不轻言担课,这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够在失学七年之后,还有机会重返知识
的殿堂呢?
她花了很多时间待在学校,与同学讨论功课,上图书馆找资料,整理报告,
她愈努力,就愈发现文学的魅力。当韩磊因为她的忙碌,露出明显不满的时候,
她就会把他当年那套「不翘课」的理论搬出来,堵得他哑口无言。
然而,韩磊有时牛脾气一发,连当年自己说过的话也不认帐,他青着一张脸,
撒赖的说:「你只爱读书,那我呢?」
什么时候,他变成哇哇叫的小孩了?她摸摸他的头,笑答:「乖,等我拿了
第一名,一定买糖糖给你吃。」
韩磊哪依她?他不死心的靠在她耳边诱惑着,「你好久没『读』我了。」
纪筱妍推推他,正色道:「这里是客厅呢。」
「那我们到房间,我会唱『读你』千遍也不厌倦给你听。」
都快要吃晚饭了,这人还不死心的黏着她。纪筱妍红着脸想推开他,可是强
壮的他却文风不动,她一时情急就要从沙发上跳起来。
没想到他拉住她的手,一个使劲就把她带到怀里,不由分说的吻住她的小嘴。
她挣扎的小手很快环住他的颈项,两人在沙发上纠缠得难分难解。
客厅里,王妈、阿碧、阿志、吴叔一个个进进出出的。却没一个敢吭一声大
气。而沙发上的两人浑然不觉,直到韩磊喘着气,解下她胸前的四颗钮扣,从她
白色的罩子里掏出一只奶油色的乳房,惊险的吸吮着她的玫瑰乳头……
「爸爸,你也爱喝吗?」在两人面前蹲了好久的小瞳好奇的问。
纪筱妍简直要挖个地洞钻进去了,她抖抖颤颤的连扣子都扣不好,后来还是
韩磊侧身挡住她,喘着气帮她把乳房拨回胸罩,并扣好被解开的纽扣。
转过身来,小瞳还是没有离开,他完全不憧大人的尴尬。
韩磊清了清喉咙,「很营养的,爸爸当然爱喝。」
天啊,纪筱妍在一旁捂住耳朵,把头埋进膝盖里,她真的真的已经羞死了。
☆☆☆
晚上韩磊洗澡,发现纪筱妍傻傻的倚在阳台的栏杆上吹风,她看起来好小,
小得就要融化在夜色里,小得好像风一吹她就会随之飘扬。他心里一紧,赤着脚
走到她身后,从后面紧紧抱住她的腰。
他拨开她肩上的长发,吻着她的后颈,她感觉到他湿漉漉的黑发粘在她的脖
子上,慢慢的,他的唇从她的后颈往前移,一直吻到她的下颚,移到她的锁骨。
而他的双手从她的腰部住上移,两只巨掌隔着她轻软的睡衣,罩住她的双乳,以
顺时针方向一再的搓揉,直到乳房上的两朵花蕊因他的热力而挺直绽放。
纪筱妍虚软的往后靠在他身上,她的头枕在他的肩窝上,抬起迷蒙的眼,仰
头看过他漆黑的眼眸,那里面写着欲望和寂寥。纪筱妍一惊,从开学到现在,她
真的忽略他太久了。
他看着她微张的红唇,紧张的问:「今天不用做功课?」
纪筱妍在他胸前摇摇头,「今天有一科最重要的功课。」
「那……」韩磊挣扎着把双手从她的双峰上撤离。他不愿意让她太累,尽管
他的下半身已经火热肿胀,他还是勉强自己从欲望的最前线撤退。「快去做功课
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失去了韩磊的怀抱,纪筱妍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战。她踱开他,走到阳台旁
的石壁上看着他的背影,他湿濡的黑发滴着水珠,沿着他结实的背部理肌缓缓下
滑,消失在睡裤的腰带里,他的双手抓紧栏杆,肩膀起起伏伏的,看得出地正在
努力压抑自己勃发的欲望。水光浮上她的眼,她的韩磊是这样虐待着自己在体贴
着她的啊。
靠在石壁旁的幽暗处,一个连月光都到不了的角落,纪筱妍缓缓褪下身上的
睡衣,抖着声音说:「磊,你不想跟我一起『做功课』吗?」
韩磊慢慢的转过头,看见被她丢在脚边的睡衣,她匀白纤细的双腿,覆在三
角洲上的白色小裤,盈手可握的柳腰,晶莹饱满的乳房,还有她晶晶亮亮的眼睛。
他像着了魔一样走到她身边,抚着她藏在暗处滚烫火热的睑,粗嘎的说:
「这门功课很累人,一旦做了就要做完,不能半途而废喔!」
「我有信心,因为我有个最好的指导老师。」她轻轻的吐气。
原来是这样,他呼吸急促的抱起她的身子,走进卧室,把她放在床上,重新
回到她的体内,一次又一次……
从火热绮丽的梦中醒来,窗外天色仍暗,天光隐隐从裂缝中透出来,纪筱妍
伸了个懒腰,她原本以为会全身酸痛的,没想到此刻却通体舒畅。她看见身旁的
韩磊闭着眼睛,忍不住钻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她要他在梦里也记住她。
只是她才刚抱住他,他就把大腿横过来环住她,一股熟悉的的热抵在她的小
腹,她狐疑的抬起头,看见他幽暗的黑眸。
「现在要考试,看看你昨天有没有认真学习。」他在她耳边呢喃,想要吻她
的唇,没想到她一侧头,避开他的吻。
在韩磊错愕的表情中,纪筱妍主动吻住他的唇,「不是说要考试吗?我会认
真作答的。」
她离开他的唇,吻着他结实的胸膛,滑到他的小腹,含住他的阳刚,她记得
他在她身体上做的每一个挑逗,现在她正依样画葫芦的努力取悦他。可是,她做
得不好吗?为何他僵着身体没有反应呢?但她口中的阳刚分明又挺又硬啊。她终
于抬起头,看见他满脸的汗水和扭曲的脸。
他一把将她拉上来,翻个身紧紧压住她,让他的阳刚在她的体内找到家,他
在她作内不停翻搅挺进,让一波波的巨浪狂潮将他俩彻底淹灭。
「老师,我及格了吗?」狂潮过后,纪筱妍趴在他胸前爱娇的问。
「嗯,低空飞过。」他用挑剔的口吻说。
「低空飞过?意思是说我的表现很差罗?」她凶巴巴的反问。
韩磊吻住她,良久才回答:「不,意思是说,你虽然表现良好,但是常常
『翘课』,所以要扣分。如果你答应我以后要常常练习,老师会考虑给你加分。」
他这是在抱怨吗?可是纪筱妍喜欢,那让她真真实实感觉到,他是多么的在
乎她。
☆☆☆
忙完最后一科期中考,文学概论是纪筱妍最拿手的一科,她洋洋洒洒的写了
两大张考卷,竟然还能提前交卷。看了看表,才十一点半,韩磊应该还在办公室
吧,现在拨个电话给他,或许还来得及一起吃个饭呢。
纪筱妍拿出韩磊特地帮她办的大哥大。她后来才知道,上次他主动到学校找
她,就是为了想把这最新款的手机交给她,没想到却发生了小男生的告白事件,
搞得两人鸡飞狗跳的。她从来不知道,一个大男人吃起醋来是这样惊天动地,理
智全无。
正要拨号,突然她心念一转,来不及等公车,她伸手拦了一部计程车,想到
韩磊看见她时惊讶的表情,她不禁咯咯笑了起来。
不久,车子停在韩氏大楼前,这是一座耸立在东区精华地段的二十五层的办
公大楼。虽然纪筱妍从没有来过,但是董事长夫人的名号就是最好的通行证,她
通过层层关卡,花了十几分钟才找到韩磊位在二十层楼高的办公室,也看到坐在
董事长办公室外的秘书吴雨慧。
吴雨慧见到纪筱妍一点也不显得意外,因为楼下警卫早就通懂事长夫人大驾
光临了。「夫人好,董事长已经等你很久了。」
吴秘书那张冷冷的脸,此刻堆满了笑意,只是她的笑,不知为什么,让纪筱
妍觉得十分不舒服。
纪筱妍推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四、五十坪大的办公室里装游得气度恢宏,
面对办公桌的墙面上,挂着一幅他们结婚当天的热吻照,和家里卧房床头上的那
一幅一模一样,纪筱妍看着不禁脸红了。
回过神来,她才发现办公室里并没有韩磊的踪影。可是,有一些声音从办公
室最里头的一扇门内传了过来,隐约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啜泣和一个男人的咆哮,
她不安的走过去,发现门是半掩的,轻轻一推,门就打了开来。
里面如她所推测的,有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女人躺在床上,她身上的丝质
衬衫被撕破了,露出赤裸的乳房,刺眼的红色胸罩掉在一旁。而男人呢,还跪坐
在床上,撕扯着女人破碎的丝衫。
男人看见呆在门口的纪筱妍,急忙丢开女人,朝她走来,「筱妍,听我说,
事情不是你看到的。」
纪筱妍看着男人一张一合的嘴,却什么也听不过去,她傻傻的问:「我在找
韩磊,请问你有看见他吗?」
「我就是韩磊啊。筱妍,你看清楚,我就是韩磊啊,」他拉起她的手,贴在
他的脸上,她的手好冰。
纪筱妍仔细的看着他,摸摸他,好久才摇摇头,悲伤的说:「不,你不是韩
磊,你不是我让认识的韩磊。」
她竟然不认得他!韩磊痛苦的放开她的手,冲向倒在床上的苏丽红大吼:
「你给我起来,起来把话说清楚!」
苏丽红被他杀人似的神态吓着了,她扭扭身子下了床,可是,房内哪里还有
纪筱妍的身影呢?
☆☆☆
再一次的离开,没有心痛,只剩下心酸。她怎可能不认得韩磊呢?可是她多
希望她看见的不是韩磊啊!
冲出韩氏大楼,纪筱妍茫茫然不知该往哪里去。张大哥那儿她无论如何是不
能再麻烦他了,听说他最近交了一个温婉可人的女朋友。而何德盛也快要结婚了,
至于班上那些同学根本不清楚她的状况。她怎么好意思贸然去投靠那些小朋友呢。
不知不觉,她搭上往学校的公车,来到淡水河边徘徊。她坐在河边好久好久,
坐到夕阳西落,坐到星子满天,把前尘往事仔细想个清楚。
夜晚巡逻的基层员警发现她一动也不动的身影,忍不住上前盘查,不希望这
条河里再添冤魂。
纪筱妍弄清楚警方的来愈,绽出绝美的笑容,淡淡的说:「八年前我没死,
现在也会勇敢的活下去。」
她的话虽然让年轻的警员丈二金刚换不着头绪,但是她的笑容却让他的心跳
加速,他从没见过这样飘逸出尘的美女。
「谢谢你的关心。」纪筱妍跳下河堤,向警员挥了挥手,消失在夜色中。
☆☆☆
纪筱妍失踪一个星期,韩磊找遍了每一个她可能去的地方,可是,不论是张
群英还是何德盛都只能对他焦急的摇摇头。韩磊还跑到纪筱妍就读的学校,那个
高壮的班代表对他说,期中考卷发下来了,纪筱妍每一科均拿了最高分,可惜地
不能亲手从教授手中接过考卷。
要藏起一片树叶,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树叶藏在树林里。他想起八年前她留下
的信,而他花了好多的人力。物力与时间,才把她从芸芸众生中给翻了出来,可
是现在,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韩磊昏沉沉的倒在阳台上,灰暗的夜空中,看不见皎白的月娘,也看不见满
天的星斗,只有无边无际的寂寞。他靠在他曾经爱过她的那片石壁上,想起她主
动褪下睡衣的娇羞模样,他摸索着冰冷的石壁,却摸不到一丝属于她的体温,他
狂乱的捶打着石壁,呼喊着她的名字,夜风却给了他呜咽的回应。
终于,韩磊再也提不起力气,松懈了淌着滴滴鲜血的拳头,他靠在血迹斑斑
的墙上昏睡耗光了所有的体力,又吹了一晚的夜风,韩磊一病不起。医生来过,
看了症状打了钉,也将他的双手消了毒,密密的包扎起来,可他依然昏昏沉沉的
醒不来。
在他的梦里,也有纪筱妍开怀的笑,有她泫然的泪,年少的、大学的、婚后
的她,- 一收拢在他的记忆中。
两个星期过去了,韩家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王妈平是镇日以泪洗面。上
次少奶奶离家,磊少爷每天开着车出去守着她的疯狂举动,就曾让王妈非常担心,
她还对老吴说过,如果少奶奶不回来,磊少爷一定会出事的。可是现在,少奶奶
又失踪了,而这一次,恐怕磊少爷是凶多吉少了,一个一心求死的人,谁能拦得
住呢?
公司里,尽管有李铭源卯足全力帮老友担起韩氏企业,但是韩磊病危的消息
已经搞得人心惶惶,加上记者在报上披露消息,造成韩氏企业相关股票重挫。如
果韩磊再不出面,大好江山恐怕即将一蹶不振。
在韩磊病危见报的当天晚上,纪筱妍回到了韩家,王妈一看见她,就忍不住
掉泪,「少奶奶,你可回来了,少爷他……」
没等王妈说完,纪筱妍便奔到房间,看见韩磊吊着点滴,脸色苍白的躺在床
上,强壮的他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她抚着他被白纱布紧紧缠绕的双手,疑惑的看
向王妈,王妈也不说话,只是老泪纵横的来到阳台,指着石壁上的血迹。
那片韩磊曾经用力欢爱过她的墙,如今在月光的映照下,照出红中带黑的血
迹,令人触目惊心。纪筱妍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下来,她哭了好久好久,连王
妈什么时候出去都不知道。
擦干泪眼,转回室内来到床前,她轻轻抬起地覆着白纱布的手,用脸颊来回
爱抚着,「我想你真的不爱我,否则我说过我喜欢强壮的男生,你却把自己瘦成
皮包骨……
「她摸摸他消瘦的脸,继续说:」可是我爱你,在你请我喝可乐加奶球的时
候我就爱上你了。你知道吗?每次我借口去找韩蕊,其实只是去看你,我在你家
门口找你常穿的球鞋,确定你在家我才会进去。我知道你会带我去荡秋千,我喜
欢你晶亮的黑眼……「
我也在等,等你的到来,等你殷红的脸蛋。韩磊的眼皮动了动。
「你考上大学,离家北上的那天,我躲在你家墙边看着你坐上吴叔的车离开,
我的心都碎了。我每天数着日子,数着假日的来到,只希望你偶尔会想起我,会
回来看看我。」
不是这样的,我每个礼拜都去看你,只是你不知道啊!韩磊在心中呐喊。
「我认真读书,跟随你的脚步来到台北,我知道你嫌我烦,嫌我碍手得脚,
可是我还是不顾羞耻的粘着你。我以为付出真心可以打动你,可是,我这个平凡
的小女孩,怎么比得过像苏丽红那样的千金小姐呢?」
又是苏丽红,他从来都没有爱过她啊!他的额上流汗了。
「可是,李大哥说你爱我,他说你爱我爱得连命都不要了。我想他错了,你
一点也不爱我,否则怎么会这样狠心的丢下我跟小瞳呢?」她握着他的手痛哭失
声。
不,我爱你,好爱好爱的,别再误解我了。眼泪从他的眼角流出,他的小奶
精回来了,他要紧紧抓住她,别再让她溜掉。他虚弱的抬起另外一只手,想要擦
去她的眼泪。
纪筱妍在半空中接住他虚弱的手,也看见他泛滥的泪水,她的韩磊终于醒过
来了。
「我想喝……可乐加……奶糖……」他虚弱的说。
「不可以!你现在只能喝白开水。」她涕泪纵横,凶巴巴的说。
☆☆☆
韩磊总算是醒过来了。他一醒来就虚弱的解释,那个苏丽红一直对他纠缠不
清,他敬她父亲同样在商场上有一定的地位,所以才百般容忍她,没想到那天她
莫名其妙跑到他办公室的小套房,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自己撕开身上的衣服。
他情急之下,只好想办法抓住她,想把她给丢出去,没想到……
「没想到当场被逮个『人脏俱获』。」纪筱妍顺势接口。
她说得他好像真的有什么好情似的。「别这样,她的父亲你也见过的,就是
上次飞机失事,做东帮我去霉运的苏老啊。」
「难怪苏老视我为眼中钉,原来是怪我抢了他的乘龙快婚。」她不是滋味的
说。
韩磊又急了,「我真的对苏丽红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真怕她的小脑袋瓜一
时又想不通。
可是,他八年前还枕在人家的胸前睡大头觉呢!她决心打开天富说亮话。
「拜托,那个下午我烧得昏昏沉沉,只记得她来我家借电脑。她说她的印表
机坏了,我才开门让她送来的,谁知道她会做出那样的事。」韩磊义正辞严的说。
「有人还狠心不顾我的死活,就这样走了。」他的神态潇洒,语气却是可怜兮兮
的。
原来那封把他困了八年的告别信,他今天终于搞清楚了什么叫做「浑浑浊浊,
暧昧不清的颜色」。
「再找到你,以为你结婚了,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再把你抢回来,
谁知道……」谁知道他一心想干刀万剐却是他自己,他不好意思再提了。
纪筱妍抿了抿嘴,一开口眼泪就流出来,「对不起。」
「别这样,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谁教我有太多不良的纪录,所以你才不能信
任我。」
顿了顿,他又开口了。
「可是,自从舞会那晚和你发生关系之后,我再也设有碰过别的女人。你知
道,我一直恨我的父亲,我恨他的花心,让母亲度过悲惨的一生,我一直以为,
如果我真的爱一个女人,最好的结果就是让她走。
「但是你走了以后,我发现……」他伸出两只缠满纱布的手,把她的手捧到
他的胸口,「这里好像不会跳了。」
「李大哥说得对,肉眼是看不到真相的,必须用心。」她偏下身,把头依偎
在他胸前,听着他激烈的心跳。她很高兴他跟她一起撑过苦难,一起活下来。
☆☆☆
在纪筱妍的悉心照料下,韩磊很快恢复了强壮,他神采奕奕的接受知名记者
的专访,畅谈亚洲企业应该如何面对金融风暴,而关于他病危的谣言也终于平息,
韩氏企业重新回复蓬勃的生气。
韩磊也发现一直在他身旁的秘书吴雨慧,其实是苏丽红的好朋友,纪筱妍来
的那天,是她和苏丽红联手制造假象误导纪筱妍的。虽然不齿她的行径,韩磊还
是给了她一笔丰厚的遣散费,开除了她。
纪筱妍也重新回到了学校,据说她不在的这些日子,好多教授都不点名的。
或许是基于爱材的心理吧,他们不愿意在一个努力认真的学生身上留下污点,而
当然,纪筱妍也以最优异的成绩来回报大家。
混乱的学期终于结束了,韩磊终于可以过着早上在老婆的香吻之下去上班的
日子。下班回来,虽然是大冬天的,韩磊最爱的还是可乐加奶球的味道,只是他
每次喝得身体发冷,就要撒赖的抱住她,把她压在床褥上,吻得地浑身发热,并
更进一步的把手伸进她的睡袍里。
「小奶精;我们明年给小瞳添个妹妹。」他喘着气,手伸过她的底裤爱抚着。
纪筱妍被他拨弄得目眩神迷,什么也来不及细想,便点头如捣蒜。
韩磊满意的除下她的睡袍,吻住她最敏感的乳头,然后褪下自己身上仅存的
小裤,把巨大挺进她黑丛林的入口,把她带进天堂。
激情过后,韩磊心满意足的拥着她入眠。忽然他在她的枕头底下,摸出一个
药瓶。
他看了看上面的标记,「纪筱妍!」他大吼出声,不顾寒冷与赤裸的跳下床
来,「你什么时候开始吃避孕药的?」
纪筱妍揉揉爱困的眼,避孕药?「吃了好久了,不记得了。」她漫不经心的
回答,更加激怒了他。
「你说,你是不是不想为我生孩子?」他暴跳如雷的质问。
纪筱妍从棉被里爬出来,刚刚的一场欢爱搅让她头晕脑胀的。她下意识的点
点头,她爱小孩,但是她还有三年半的学生生涯,一个小瞳就够她伤脑筋了,再
来一个她就没有把握……
可是韩磊的牛脾气一来,什么解释也听不进去。为了让他别再影响公共安宁,
纪筱妍只好用嘴堵住他的唇,然后用丰满的胸脯抵住他的胸口。
「少来这一套,只要你一天不停止吃药,我就不会满足你的!」他吼得像杀
猪似的。
尽管他嘴里嚷嚷,却不由自主的一手环着她的腰,让她跪在他腿间,他含住
她巍然耸立的乳尖,另一只手更不安分的钻进她的大腿,爱抚着她滑嫩的内侧肌
肤。然后狂吼一声,把她放倒在床上,掰开她的大腿,猛烈的冲刺,他冲得又急
又猛,挺得她不住后滑,几乎掉到地上。他赶快把她拉回枕上,继续方才的举动。
一个是标准的吃醋大丈夫,一个是爱哭的闷葫芦,误会、争吵、冷战、和解,
从少男少女吵成中年夫妇再吵成白发,关于他们之间的风风雨雨,怎么说也说不
完。
你问可乐加奶球究竟是怎样的滋味?那就像在辛辣里调和了温柔的暖意,这
种不可能的组合,就是爱情的味道,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就像韩磊加上纪筱妍
一样。
全书完